九月二日,夏娃收到呂西安一封信。呂西安自從報告夫簽了三張本票,被大衛把信藏起,不讓老婆知道以後,不曾和家裏通過消息。
可憐的拿著倒黴的信不敢就拆,私下想:“這是他出門到現在寫給我的第三封信。”
她爲了節省,已經歇掉,那時正在用
瓶喂孩子;她叫起大衛一同看信,發明家隔天通宵造紙,天亮才睡覺。夫妻倆看過信以後的感觸,我們不難想象。
愛的
:
兩天以前,清晨五時,我眼看一個最好的好人兒斷氣。世界上只有這女子能象你,象母,象大衛那樣愛我;除了毫無私心的感情之外,她還給了我母
和
不能給我的幸福,愛情的幸福!可憐的柯拉莉爲我犧牲了一切,也許是爲我死的!我可一文不名,沒有力量把她埋葬……她在世的時候使我生活得到安慰;她的死只有你們能安慰我,
愛的天使們!我相信這純潔的姑娘必定得到上帝的寬恕,她臨死之前忏悔過了。唉!巴黎!……告訴你,夏娃,法
所有的光榮和恥辱都集中在巴黎,我多少幻想在此破滅了!如今要去募化一點兒錢把這個天使的遺
還給聖潔的土地,恐怕我還有更多的幻想要破滅!
你的 遭難的哥哥呂西安。
八月二十九日于巴黎
我的輕率的行動使你受累不淺,經過情形你終有一天會知道,會原諒我的。你放心:一個爲著我受過劇烈刺激的商人,好心的卡缪索先生,看見我和柯拉莉爲難之極,答應料理這件事。
“信紙上眼淚還沒幹呢!”夏娃望著大衛說;大衛看了她同情的神氣,也流露出他從前對呂西安的好感。
他說:“可憐的孩子,既然那女的那麼愛他,他一定傷心得不得了。”大衛自己可是一個幸福的丈夫。
聽著痛苦的呼號,丈夫同妻子都忘了自身的痛苦。那時瑪麗蓉奔進來說道:“太太,他們來了!……他們!……”
“誰?”
“杜布隆和他手下的人,該死的!科布正在跟他們打架,他們要來拍賣……”
柏蒂-克洛在臥室外面的屋子裏大聲嚷道:“不會,不會,拍賣不成的,你們放心!我才送出上訴的狀子。這回的判決指責我們居心不良,我們不能接受。我不預備在這兒辯訴。爲了替你們爭取時間,我特意讓卡尚信口開河,我有把握在普瓦捷再打一次勝仗……”
“這勝仗要花多少錢呢?”賽夏太太問。
“贏了,你們給我一筆公費;輸了,你們花一千法郎。”可憐的夏娃叫道:“我的天哪!挽回不是比不挽回更糟嗎?
……”
象夏娃這樣的老實人也被官司的炮火照亮了眼睛。柏蒂-克洛聽著這話,同時覺得夏娃美不可言,怔住了。
賽夏老頭接到柏蒂-克洛通知,剛好趕到。老人在兒子媳婦的臥房中出現,孩子在搖籃裏對著家庭的不幸微笑,可以說這一幕的角到齊了。
年輕的代理人說:“賽夏爸爸,你出頭告了一狀,欠我七百法郎;這筆錢你將來和房租加在一起,向你兒子去要吧。”
柏蒂-克洛的神情口吻挖苦得厲害,種葡萄的老人也領會到了。
夏娃離開搖籃,過去擁抱老人,說道:“你要肯替兒子作保,倒花不了這許多……”
科布和杜布隆的助手爭吵,驚動了街坊;大衛看見屋前擠滿著人,好不難受,只是向父伸出手去,沒有向他問好。
老人問柏蒂-克洛:“怎麼我會欠你七百法郎?”
“第一,我替你當了差。既然是爲你的房租,你和你的債務人應當對我負連帶責任。你兒子要不付這筆費用,就歸你付……這還是小事,再過幾小時,人家要送大衛進監獄了,你是不是讓他去呢?”
“他欠多少?”
“五六千法郎,欠你和欠他老婆的不算在內。”
藍白兩的臥房中間,一個美麗的女人在搖籃旁邊掉眼淚,大衛痛苦不堪,再加上一個說不定是來誘老人上鈎的代理人;老頭兒望著這個動人的場面大起疑心,只道他們想挑動他做爺的感情,敲他一筆錢。他走過去瞧著孩子撫弄,孩子向他伸著小手。家裏把小孩兒當作英
貴族的兒子一樣照顧,給他戴著一頂絨布裏子的繡花帽子。
老祖父說:“嗳,讓大衛自個兒去對付吧。我只關切這個孩子,——他不會不贊成。大衛本領大得很,自有辦法還債的。”
代理人含譏帶諷的說道:“你的心思,我來替你痛痛快快說了吧。賽夏爸爸,你忌妒你的兒子。說老實話,大衛今天的局面是你造成的,你的印刷所賣了他二倍的價錢,你要他付這筆高利貸式的款子,把他弄窮了。是的,你別搖頭,你印刷所裏真正值錢的東西是賣給庫安泰弟兄的那份報紙,賣來的錢統統進了你的腰包……你恨你兒子,不但因爲你剝削了他,還因爲你給他受了教育,比你高了一等。你假裝疼孫子,遮蓋你對兒子媳婦的冷酷,原因是兒子媳婦hicetnunc①就要花你的錢,而你對孫子的感情要等你inextremis②才兌現。你喜歡這小家夥,表示你在骨肉中間也有喜歡的人,免得人家說你硬心腸。賽夏爸爸,你骨子裏就是這麼一個想法……”
①拉丁文:此刻。
②拉丁文:身後。
“難道你要我聽這些話才叫我來的嗎?”老人說著,把代理人,媳婦,兒子,一個個瞧過來。
夏娃對柏蒂-克洛說:“先生,你認爲我們非傾家蕩産不可嗎?我丈夫從來沒抱怨過父……”種葡萄的很狡猾的瞧著媳婦,媳婦發覺老人起了疑心,便對老人說:“大衛不知和我說過多少回,說你愛他另有一種方式。”
柏蒂-克洛按照長子庫安泰的意思,挑撥父子的感情,不讓老人幫助大衛過關。
隔天長子庫安泰對柏蒂-克洛說:“等咱們把大衛關進監獄那一天,我介紹你去見德·塞農什太太。”
對丈夫的感情使賽夏太太特別機靈,上回她看出賽裏澤變心,這時又猜到柏蒂-克洛對賽夏老人的反感是假裝的。大衛很詫異,不懂柏蒂-克洛對他父和他的業務怎麼會看得這樣清楚。忠厚的印刷商既不知道他的辯護人和庫安泰弟兄有勾結,也不知道庫安泰弟兄躲在梅蒂維埃背後。當時大衛的沈默在種葡萄老人的眼中便是一種侮辱。代理人趁他主顧發怔的當口
身了。
“再見,愛的大衛,我通知過你了:羁押的命令不因上訴而失效,債權人目前只有這條路可走,他們非走不可。你快快溜吧!……再不然,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去找庫安泰弟兄談談倒是個辦法,他們有的是資金,你的發明要是已經成功,符合你的期望,不妨同他們合作;他們很好說話……”
“什麼發明?”賽夏老頭問。
代理人道:“你知道你兒子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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