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伊在開往休士頓的飛機上,坐在通道的活動椅上。不知怎麼地,他感到既悲慘又緊張,跟堵住通道、破壞飛機內部對稱感的小笨座椅一樣不得其所和突兀。突兀,多此一舉,然而他確信他所做之事有其必要。他克服萬難走到眼前這個地步,情緒陷入頑強的堅決心意中。
哲拉德曾到警局去聽取關于布魯諾之死的偵查筆錄。他說他從愛荷華州搭機回來,真是太不幸了,查爾士的下場,不過查爾士對任何事從來都漫不經心。這件事還發生在蓋伊的船上,真是太不幸了。蓋伊可以不帶任何情感的回答問題。布魯諾的軀消失無蹤影的細節似乎無關緊要。哲拉德的在場使蓋伊更加不安,他不要哲拉德一路跟蹤他到得州去。爲了加倍安全起見,他甚至沒有取消下午稍早啓程飛往加拿大的機位呢。然後他在機場等這班飛機等了差不多四個鍾頭。但他安全了。哲拉德說過他這天下午將搭火車回愛荷華州去。
雖然如此,蓋伊仍再看了一下他四周的乘客,比先前更加緩慢謹慎地看。似乎根本無人對他有絲毫興趣。
他彎身去看放在上的文件時,在他內袋裏的那封厚厚的信啪啪作響。這些文件是巴伯交給他的阿爾伯塔工程的部分報告,蓋伊看不下雜志,也不想望著窗外,但他知道他能不自覺地完全背下這份報告中該背的項目。他發現一頁從一本英
建築雜志撕下的紙,貼在印刷完成的油印紙張中間,巴伯用紅筆圈出了一段文字:
蓋伊·丹尼爾·漢茲是美南部前所未見最重要的建築師。他二十七歲時首次獨立設計完成的一棟樸素的兩層大樓,以“匹茨堡商店”打響了名號,他以此大樓說明了他堅持不辍的優雅和功能
原則,而他的藝術也經由此大樓拓展到現今的規模。如果我們設法給漢茲獨特的天分下定義,就必須仰賴“優雅”這個難以理解的夢幻字眼,它是在漢茲之前從未賦予現代建築特征的字眼。漢茲在我們的時代使他自己的優雅概念成爲典範。他在棕榈灘爲廣爲人知的帕米拉集團所建造的主樓已被稱爲“美
的帕德嫩神廟”……
頁末注上星標的一段文字寫著:
筆者執筆爲文之際,漢茲先生已獲任加拿大阿爾伯塔壩計劃的咨詢委員會委員。據他所言,他向來對橋梁有興趣。他預估將花三年的時間快樂地擔任此項工作。
“快樂?”他自語著。
他們怎麼碰巧用上這麼一個字眼呢?
蓋伊搭乘的計程車橫過士頓的大街時,鍾敲了九下。蓋伊在機場的一本電話簿上找到了歐文·馬克曼的名字,寄放好行李後,便鑽進了一輛計程車。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他心想。不可能就在晚上九點到他家,剛好發現他一個人在家,而且願意端坐在椅子上聽陌生人講話。他不會在家的,或者他不再住在那裏,或是他甚至不再住在休士頓了。找他可能要花幾天的時間了。
“在這家旅館停車。”蓋伊說。
蓋伊下了車,在旅館中訂了一間房。這細瑣而有先見之明的舉動使他感到好過些了。
歐文·馬克曼已不住在克雷本街的這個小公寓大樓中了。樓下走廊上的人,包括管理員在內,都疑神疑鬼地看著他,而且肯提供的消息也是少得可憐。沒有人知道歐文·馬克曼人在何。
“你不是警察吧,對嗎?”最後管理員問。
不顧自己的心情,他笑著說:
“不是。”
蓋伊在走出公寓大樓的途中,有一個人在樓梯上攔住他,一樣是神情謹慎,那人勉爲其難地告訴他,他大概可以到市中心的某家咖啡館裏找到馬克曼。
最後蓋伊在一家葯房裏找到他,他正和兩位他也不加以介紹的女士坐在櫃臺前。見到蓋伊的歐文·馬克曼只是滑下凳子,挺直身子站好,棕的兩眼是眯著的。他狹長的臉型看起來比蓋伊記憶中的要更
沈而且較不那麼英俊。他審慎地把兩只大手偷塞進短皮夾克的斜開口袋中。
“你記得我吧。”蓋伊說。
“我想是吧!”
“介不介意我跟你談一談?只要一會兒的工夫。”蓋伊看看四周。他認爲最好是邀他到他的旅館房間去。“我在這兒的萊斯旅館訂了房間。”
馬克曼再次緩緩上下打量了蓋伊一番,靜默了很久之後才說:
“好吧!”
從收銀臺上看過去,蓋伊看到許多放酒瓶的架子,請馬克曼喝杯酒大概是好客之道吧!
“喜歡威士忌嗎?”
蓋伊在買酒時,馬克曼的心情輕松了一些。
“可樂就可以了,不過加點兒東西在裏面,味道會更好喲。”
蓋伊也買了幾瓶可口可樂。
他們默默地驅車回旅館,默默地搭乘電梯、走進房間。蓋伊心中納悶他會怎麼起頭。有十幾種起頭的方式,蓋伊卻全都棄之不用。
歐文在扶手椅中坐下,好整以暇地一面用蠻不在乎的懷疑眼神瞄著蓋伊,一面品嘗著大杯威士忌加可口可樂。
蓋伊結結巴巴地開口說:
“你——”
“什麼?”歐文問他。
“如果你知道是誰殺了蜜芮恩,你會怎麼辦?”
馬克曼一腳砰然落地,然後坐直身子,皺起的眉毛在眼睛上方連成又黑又密的一直線。
“你殺的?”
“不是,不過我認識殺死她的人。”
“是誰?”
他皺著眉坐在那裏時有何感受呢?蓋伊心裏納悶著。厭惡?怨恨?氣憤?
“我知道是誰,警察很快地也會知道是誰了。”蓋伊遲疑了一下。“是一個叫查爾士·布魯諾的紐約人。他昨天死了,溺死的。”
歐文略微向後靠坐,啜飲了一口手中的飲料。
“你怎麼知道的?他自招的?”
“我知道,我知道有好一陣子了,所以我才覺得是我的錯。錯在不願背叛他。”
他濡雙
,吐出每一個字都很困難,而他卻又爲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一點一滴地揭露自己呢?他所有的幻想,想像著
口說出一切的喜悅和解
又在哪裏呢?
“所以我才責怪自己。我——”
歐文的聳肩動作阻止他說下去。他看著歐文喝光飲料,然後蓋伊下意識地便去爲他再調了一杯。
“所以我才責怪我自己。”他再說一次。“我必須把情況告訴你,這是非常複雜的。你知道,我要去梅特嘉夫的路上,在火車上與查爾士·布魯諾相識。火車事件是在六月的事,就在她被殺之前。當時我正要去辦離婚手續的。”
他咽一下口。看吧,他以前從未跟任何人說的話,他自願說出來了,而且現在這感覺是如此的平凡,甚至是如此的屈辱。他的喉嚨裏有無法去除的幹啞感覺。蓋伊審視著歐文狹長、黝黑的殷……
火車怪客第47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