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是美妙的幽會……”
他用蘸鋼筆在紙上亂劃,字迹七歪八扭。室內響著俄
風味的莊嚴音樂,他估計這是肖斯塔科維奇①的《第五交響曲》。他的手指尖直顫,又接著寫下去:
①肖斯塔科維奇(1906—1975),前蘇聯著名作曲家,《第五交響曲》是他的一部重要作品。
“但是我們得分手!”
兩行熱淚撲簌簌地掉到紙上。他掏出手絹擦去眼淚,又寫下去:
“去年一年我是和她一起度過的。幽會可真美妙呀!我們緊緊地擁抱,如今松開了,要各走各的路了。”
他歎了一口氣,把視線投向半空:
“然而,我無可去。她有地方去,我無
可去!”
他低頭看了看酒杯,又吸了一口氣:
“啊,她年長,她比我年長……可我是死心塌地愛她的。一天,她突然宣布要離開我,爲了去當一個陌生男人的妻子……啊,這是不可能的。不行,不行!”
他扔掉手裏的蘸鋼筆,把紙揉成一團。盡管房裏安靜又暖和,但他渾身亂抖,臉上直淌冷汗。
他是一個二十三歲的懦弱的大學生,中等身材,幹枯的臉上戴著一副度數很深的眼鏡,看上去不太摩登。然而,筆挺的鼻梁,閃爍的目光,說明他很聰明。他是一個秀才,而且像女人一樣害羞、內向。但是他中燃燒著苦悶的火焰,熾烈到足以把他的身
焚毀的程度。實際上,在即將和那女人分離的時刻他非常痛苦,最近幾天一直發燒,兩眼充血,通紅通紅,吃不下東西,還睡不著覺,所以本來就不漂亮的面孔,瘦得不成樣子。
他做了個手勢招呼女服務員。身很結實的女服務員急忙向他走來。紅
連
裙底下露出兩條雪白的大
,看上去筆直,惹人喜愛。
“再來點啤酒。”他含糊不清地說。
“嘿,算了吧!”女服務員以關心的口吻說道。
她的臉上有幾顆很大的粉刺。
“叫你拿來!”
他突然神經質地瞪了她一眼,女服務員嚇了一跳轉過身去,不一會兒就拿來一瓶啤酒放在他面前,然後悄悄地坐在他對面的位子上。
“我替你倒,”女服務員小心翼翼地朝他的杯子裏斟酒,“今天就您一個人?”
他一聲不吭,拿起酒杯朝嘴邊送。
“您有什麼心思吧?”
他放下酒杯,瞪了女服務員一眼。
“怎麼一個人來?”
他默默地瞅著女服務員的大鼻子和厚嘴。
“咦,您好像在哭?”
女服務員發現他的眼睫毛乎乎的有
氣,便擡起了屁
。
“不能安靜點!”
他用發怒的眼光瞪著女服務員,但女服務員的神情顯得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好奇地接著問:
“那位沒有來?”
他沈重地點了點頭。女服務員眼睛眨巴眨巴地閃動著,連忙替他把空酒杯斟滿。
“爲什麼不來?”
“往後她不會來了,”他嗫嗫嚅嚅地輕聲說罷,反複嘀咕道:“往後不會來了!”
他的聲音發抖,好像就要哭出來似的。也許是爲了要忍住哭,他端起杯子把酒全部倒進嘴裏。
“爲什麼不來?爲什麼?”
女服務員奇怪極了。
去年一年,這個其貌不揚的大學生幾乎每天都和一個美貌的姑娘在這爿店裏相會。她一直懷著好奇心用妒忌的眼光注視著他們。怎麼看也是女方勝過男方。臉蛋漂亮,身材颀長,言行文雅,顯得超群俗,這樣的姑娘竟然心甘情願地和一個猥瑣的大學生幽會,不禁使她覺得奇怪。然而,現在他們好像終于分手了。這就對了!女服務員心裏暗暗稱快:“我早就曉得會這樣的嘛,現在該輪到我了!應該好好安慰一下這個小夥子。”
實際上,女服務員對這個其貌不揚的大學生懷有好感。起初她連正眼兒也不對他瞧一瞧,等到幾乎每天都看到他和美貌女子相會,最後竟覺得這一對原本不般配的男女非常般配,連男方也開始顯得滿像是一個人物了。她甚至想過是不是男人身上有某種魅力,才使那美貌女子如此神魂顛倒。
這所謂的魅力是很容易想象到的,也就是說那男學生的家裏好像並非是財主一類,因爲最近幾乎都是女方付帳,由此看來,女方反而可能是富家女。
“幹嗎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他蜷縮著上半身,瞪著眼睛,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顯得很沈。
“擔心斷了客人。我巴望你們兩位經常到我們店裏來。”
“以後不會來了。”
女服務員沖著他擡了擡下巴:
“兩個人都不來?”
“我會來的。不過,不能經常來,沒錢!”
酒瓶空了。他瞅了女服務員一眼,女服務員站起身來故意扭著屁去拿了兩瓶酒來,一放下酒,又問道:
“那位爲什麼不來?”
“這種事你何必一定要問?”
他似乎在瞅女服務員的兩只小眼睛。
“不願意告訴我也沒關系。”
“她……要嫁人了!”他把目光朝下一垂,黯然神傷地說。
“天哪!哪能這樣……”
女服務員好像很憤慨。他緊閉著嘴注視著酒杯,又把酒杯端到嘴邊。
每當他把酒喝幹,女服務員就替他斟上。起初還佯裝勸他不要喝得過量,後來就機械地替他斟了。他直到身于都難以保持平衡了,才不再要酒。他眼睛發花,頭打轉,話都說不清楚。他把名字和電話號碼寫在一張小紙上遞給女服務員:
“樸小,請你打個電話……說我在這兒,叫她來一下。”
“這是那女人的電話號碼嗎?”
“對。是我愛人的電話號碼。求求你,樸小!”
“她要出嫁了,還打電話給她幹什麼?”女服務員以挖苦的口吻說。
“我有話要對她說才讓你打的……最後有一句話一定要對她說……快打呀!”
他把臉靠在桌子上粗重地喘著氣。女服務員撇撇嘴站了起來,隔了一會才去撥電話號碼。盡管是別人的事情,她也非常激動。電話鈴聲停了以後傳來了悅耳動聽的聲音:“誰呀?”
“請問是吳妙花家嗎?”
“對,是的。”對方的聲音非常有禮貌。密斯樸骨嘟一聲咽了一口唾沫。
“吳妙花小在家嗎?”
“我就是吳妙花。”
男人唉聲歎氣,悲痛慾絕,女人的口氣裏卻完全沒有難過的味道,密斯樸不禁暗暗惱火。
“我是碓房……”
“啊,什麼……”這一下她的聲音好像才顯得有點緊張。
“不是經常有個大學生到我們這兒來玩嗎?”
女服務員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這樣說。對方……
美妙的約會嘴chún和眼淚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