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慢吞吞地向停在加油站旁邊的警車走去。他的腳步拖泥帶的,十分沈重,活像是一頭被拖向屠宰場的牛。果然走到一半,就站停下來扭頭朝後看。
女的一聲不吭地看他究竟怎麼辦。男人轉過頭去看看警察,又看看那個女人。如此三四次,最後掉轉腳步,開始走上回頭路。
女人抄著手看著逐漸走近來的不中用的丈夫,心想隨你的便。她發現自己盡管車上裝著屍,也並不怎麼害怕,還很沈著,不禁暗自吃驚。
“不行!得你去。你去報告。”
男人搖搖頭,輪番看著那個女的和行李箱。他氣勢洶洶的時候對那女的很不客氣,泄了氣的時候卻熱地稱她爲你,但是那女的根本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幹嗎這樣?報告一下就這麼困難嗎?去說一聲就得了……”
“不行。總歸是女的去說好。還有……”
他心神不定地眨巴著眼睛,說:
“萬一警察來問起這是誰的車,你就說是你的。因爲這車是你開的。”
那女的聽見這話,感到作嘔,恨不得把吃的東西全吐出來。
這車是他送給女的當結婚禮物的。本來這輛車子是他乘的。他說是把結婚禮物送給女的裝門面,又以此爲借口自己又買了一輛價格昂貴的進口車。
“知道了。不過,車主是以你的名字登記的,怎麼辦?”
“這是以後的事,反正你按照我說的去做。”
那女人好像覺得他可憐,看了他一眼。
“你這個人大卑鄙!”
“你別把我扯進去。這事跟我不相幹。”
他也許是不懂卑鄙這話是什麼意思,對于女人所說的侮辱的言詞不予理會,一心只想滑腳溜走。
風雪弄得那女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女人用頭巾把頭包好以後,向著警車走去。她不像男人那樣走走停停,也不轉過頭來朝後看。
警車裏坐著一個巡警。他把駕駛座的靠背向後扳得很平,像躺在上面似地坐著。兩只眼睛飛快地在一本周刊雜志上掃來掃去。也許是因爲頭發剃得很高,顯得特別年輕。
那女的敲了敲警車的車窗。警察放下手裏的雜志,擡起眼來看了看她,然後把車窗玻璃搖下來。
“你好?”
那女人不像是來報告有一具屍被遺棄的人,笑著跟警察打招呼。
“唔,好。”小警察也支起上半身,笑了笑。
“你忙嗎?”
“正像你看見的一樣,不忙。”
小警察晃了晃雜志。看來那小警察是因爲有一個標致女人走到身邊熱熱地跟他談話而精神振作起來了。
“什麼時候能解除禁令放行?”
“唔,照這樣下去,要在這兒過夜。氣象臺說要下大雪。”
“天哪,糟了!”
女人把正事擱在一邊,東拉西扯了一番。警察似乎覺得挺有趣,笑嘻嘻的。
“這反而好,埋在雪裏過一夜。多有趣!一生大概也只有一次,你說是不是?”
“是呀,要是不忙就好了。”
“你好像挺忙?”
“比較忙一點。我有一件事情要報告。”
“噢,請說吧,什麼事?”
“我的車上有死人。”
警察聽見這話,並未收起笑容。他認爲准是這個漂亮女人開玩笑。
“噢?你說什麼?”
“我車子的行李箱裏有一具屍。”
那女人收起臉上的笑容,直對著他看。警察也改換了姿勢。
“剛才你說什麼來著?”
“還是這句話。我汽車的行李箱裏有一具不認識的屍。你來看,就是那一輛。”
那女人用手指著自己的汽車,開始朝那邊走。年輕的警察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戴上下來的帽子,從車子上下來,然後一搖二擺地跟在她後面。
“來,你看,不是開玩笑。”
她把行李箱打開。警察朝行李箱裏看了看,發出一聲奇妙的呻吟,直朝後退。
“這人是誰?”
“不知道。我打開箱子一看,想不到有一具屍。”
人們開始一個一個地圍攏來。
“稍微等一等,不能用手碰。”
警察把行李箱蓋子關上,跌跌撞撞向休息室那兒跑去。
和善尋找自己的丈夫,但丈夫不見了,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好像是溜了。
不一會兒,只看見又有一個警官跟著小警察氣喘籲籲從休息室裏跑過來。根本沒有人作宣傳,女人的汽車周圍霎時圍滿了人,而且越來越多,無法控製。
“讓開,讓開!”
小警察吹著哨子在趕人。隨後跟來的胖警官皺著眉頭走到行李箱跟前。小警察打開行李箱蓋子。看熱鬧的人都爭著伸長脖子朝行李箱裏看。
胖中年警官抓住頭部的毯子邊邊扒開,他既不猶豫,也不驚訝。毯子扒開了,臉終于露了出來。那屍的臉已經變成了醬紫
。
人們熱鬧起來:
“哎唁,死了好久了。”看熱鬧的人當中有一個這樣說。人們好像都想弄清是怎麼回事,不斷地圍攏來。因爲路斷了,使人進不得走不了,大家很無聊。
和善四張望,找尋丈夫,也許他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始終沒有看見他的人影。她決定不再找他,單獨對付警官。
“這輛汽車的主人是誰?”警官搖晃著胖胖的身子問道。
“是我。”和善兩手疊在一起跨前一步。
“請把許可證給我。有身分證也給我看看。”
那女人從車上把皮包拿來,掏出執照和居民登記證交給他。
“樸和善女士對嗎?”
“哎,對。上面寫著。”
警官把必要事項記在本子上。
“職業是什麼?”
“家庭主婦。”
“這個人你認識嗎?”
警官用手指指行李箱,那女人使勁搖了搖頭。
“不認識。”
“這個裏面怎麼會有屍的呢?請你談一談大致的情況。”
“我也不知道。”
人們又發出嗡嗡的聲音。
“不知道?行李箱裏有屍居然不知道?”警官瞪大眼睛問。
“對。不知道。在這兒打開行李箱一看,裏面有一具屍。”
在大批圍觀的人當中,有一個人的臉偶然進入她的視線。那人個子大,好像是高聳在別人頭上。啊,是昨天晚上在夜總會裏碰見的男人。這是怎麼回事?怕是回家吧?大個子男人沖著她點點頭,她也點點頭。
警官說了些什麼。女的只管注意那大個子男人,沒有聽懂他的話。
“你從哪兒來?”
“從雪嶽山來。”
“知道了。進去坐著。未經許可不得到外面來。”
“這個我不願意。我不過是報告而已,爲什麼非得關在車子裏不可。” ……
美妙的約會行李箱裏的屍體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