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金鈴铛第一章上一小節]來,等二公子娶了,我再來。”他把一把劈山大刀摔在八仙桌上。
裕慧暈了過去。裕智冷漠地看著地上那灘血。周裕聰眼睛盯著騒亂後愈加顯得空空蕩蕩的院子。阿墨河平靜地流淌著,對壩子裏發生的一切都顯得漠不關心。
教堂的晨鍾敲響了。
楊約瑟神父天一亮就跑進周家大院,腋下夾著福音書。楊約瑟是他的中名字。在神學院讀書的時候,他就渴望能到中
來。到中
後他受盡了磨難,在個舊附近宣傳天主教義差點被毒蛇咬死;面對著空無一人的廣場仍舊要唾沫星子亂飛以示自己的忠貞不渝,就這樣,他也從來沒有動搖過把十字架
遍全中
。這種發生在他眼皮底下的殘暴叫他驚悸不已。他來到停放屍
的小
邊,看著哭得昏天黑地的女人。她的父
睡了兩夜一天酒醒之後知道女兒已經做了小寡婦便用一根竹筷把嘴搗個稀爛。楊約瑟神父安詳地問周恩隆:“我可以爲你兒子祈禱嗎?”周恩隆很漠然地點點頭,好像他對這件大悲恸充耳不聞。楊約瑟神父翻開福音書,左手按在裕德冰冷的額頭上。他吟誦起來,語調抑揚頓挫,情感清淡平和,兩張眼皮低低下垂。世上再難想象出還有比這更充滿慈愛的聲音。裕德家的不再哭泣,周恩隆再無法進行周密的思索,整個竹溪壩的人們都飄飄慾仙,在這仁慈的聲音當中看見一只碩大的紅日從阿墨河的源頭躍出哀牢山。祈禱用一支聖歌結束,楊約瑟神甫在
前劃了一個十字。裕慧用迷醉的目光盯著神甫。神甫從
服裏摸出三個精巧的捕木十字架,挂在裕智、裕聰、裕慧的
前。神甫一走,裕聰一把扯下十字架扔在地上,小聲說:“臭狗屎!”他一看見那個尖頂的教堂就要想到墳墓,就要想到驚走河裏遊魚天上飛鳥和一切自由自在飛翔生靈的可惡的鍾聲。
小晌午的時候,周恩隆身著皂長袍,頂著西北風站在深潭南面那塊巨大的鵝卵狀石頭上。石頭周圍,黑壓壓的人扇面排開。金鈴铛的故事像是要在這裏結束了。周恩隆打開紅綢子包,金鈴铛在陽光下光芒四射。他只說一句:“誰要就拿去吧。”毫不吝惜地松開手,鈴铛的入
聲清晰可辨。
在金鈴铛出手的瞬間,他在痛悔早些時候爲什麼沒有想到這麼辦?“裕德不該死啊。”
第二天,土匪頭子派人取貨,他地然地對那些人說:“在深潭裏,去取吧。殺刮存留一概由你們。”
那些土匪在深潭裏撈了五天徒勞無功。三個月內,深潭裏漂出十五具屍。他們赤條條下
的時候心裏都存有一個金黃
的夢,上來之後臉上都僵著遺憾。有人這麼評價:“這不像逛青樓,出一身臭汗,丟幾塊大洋就完事了,這是拿小命在賭,那東西靈不靈還難說。”
一百多天,屍臭氣彌漫了整個山谷,河總有一
叫人嘔吐的怪味,沿河居住的姑娘把成筐成筐的栀子花瓣揉成碎沫倒進河中,
的味道仍不褪,街道上到
還可以見到嘔吐的穢物,好像每個人都剛剛懷了孩子似的。並且那氣味始終有哭聲陪伴。有人說鈴铛在潭裏成了精。把三十裏外墨江鎮上的
陽師程古槐請來除了妖,還是沒人敢下河洗澡。直到芒種前後莫名其妙地漲了一次大
,氣味才算消失。
那些死了丈夫死了父死了兄弟死了情人的男男女女剛剛從悲恸中走出來,立馬開始憎恨老周家的人。他們早忘了給裕德出殡時自己也灑下過真誠的眼淚。老周家的人死絕了,或者早把鈴铛交給土匪,不就太平無事了?歹毒的念頭像雨後的菌子一樣快地産生。
裕聰是竹溪壩的少年領袖,那雙眼睛似乎就沒人敢去攀比。這樣足勁的兒子幾乎讓所有的家庭都黯淡無光。裕聰生來敢于冒險,他正是在這一點上被那些老巨猾的大人們利用了。大人們告訴他:沈進河裏的鈴铛能夠換幾只畫眉鳥和八哥。他一下想起了不久前做的一個夢。一位眼睛會說話的小姑娘喊他一聲“小哥哥”,又對他說:“小哥哥,你能捉一只銀杏樹上的畫眉鳥嗎?”他對大人們說要把金鈴铛撈上來,換幾只畫眉鳥養起,等著夢中的小
。
他站在大鵝卵石上,赤條條的。用一條弧線劃破晴空的時候,根本沒去想十幾個人跑幾裏路看他跳有什麼意義。
人們焦渴地注視著面,一串氣泡從
底漂上來,等了好,久再漂上來一串。他們都知道彼此心底有一個心照不宣的共同願望,只不過佯裝不知罷了。他們在這漫無際涯的等待當中,發泄著凝結太實的郁憤。
泡一個個在
面上爆炸,他們開始不自在起來。剛要爲自己這麼對付一個孩子忏悔,裕聰抱著金鈴铛上來了。他穿好
服,誰也不看,就往家裏走。巨大的恐懼壓迫著河邊的人。“這娃娃成精了!”“莫非這打來打去,將來天下還要姓周?”“凡事都有個輪回,帝王姓氏三千年一回轉,這是天意。”“有回我看見裕聰在河邊睡著了,一條青蛇從一個鼻孔爬到另一個鼻孔。蛇是什麼?是小龍!”
裕聰回去挨了一頓臭打,父逼著他把金鈴铛再一次沈入深潭。
殺死裕德的土匪頭子聽說這事後,敬慕周恩隆與世無爭的事,聲稱他孔某人餓死荒山也不再動竹溪壩一粒稻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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