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九哥是一片風景第二節上一小節]個月,比過去包個青樓賣笑的還貴。事情是這個事情,可我知道你不恨我。金蓮比秀秀腰細比秀秀眼溫,有這兩點,我想你就不會恨我。”
九哥答道:“你說到哪裏去了,我沒恨過人的,咋就會恨了你呢。別人看的是我幹三年活只和一個女人過了不到一個月,我卻想的是娶了比秀秀好的女人,娶一天也是娶過了。”
二哥說:“年歲不饒人,今年你周歲三十一了吧?”
九哥說:“三十一歲三個月零兩天半了。”
二哥說:“這年齡長在農村已不是好年齡。”
九哥說:“我知道,所以我要加緊幹。”
二哥說:“娶哪種女人,要靠緣份,不一定啥都准備停當了,娶的女人就好,你信不信?”
九哥無話。
二哥說:“白三嫂的侄女子小兒麻痹,左不好,還嫌你年齡大,又是二婚。說成了,怕也是兩頭不如意。你九哥並不是只想隨便娶個女人,不知這話對不對?”
九哥說:“是白三嫂上杆子,我又沒答應她。”
二哥說:“這女子叫珍珍,陝西丹鳳的,二十歲,不比金蓮差。我在外聽說你包個窯場,尋摸四五天,才尋了這個珍珍。上次金蓮沒給你過多久,哥心裏也不是味。這回寨裏沒人知道,只想讓你看看。珍珍是丹鳳城郊的女子,說是還上了半年高中,文化比你還深半年哩。你看看,看看也不壞你啥事。”
九哥就說:“看看就看看。”
于是就撕著夜幕,踩著高低不平的田埂往寨裏走。九哥回家的時候,協議灰成了:九哥付給二哥兩千現金,再給二哥兩萬青磚起樓房。二哥送出門問一句:“人就是這麼個人,哥沒胡說吧?”
九哥在黑暗裏呲出一口白牙:“出啥事,我都認。”
二哥就叮咛兌:“珍珍子烈,這事別張揚,你准備一下,後天晚上我送她去。”
珍珍的子不是一般的烈。九哥等她睡醒了,要去動她,她就沖出裏屋要逃。二哥把門從外面鎖了。珍珍就尋個木棒拿在手裏,盯著九哥說:“你不要過來,千萬不要過來,你好像是前天在高老二家喝酒的人。這是啥地方?”
九哥說:“我的家,當然也是你的家。”
珍珍歎一聲:“天哪,高老二不是采購員?”
九哥說:“二哥是個人販子,幹了七八年了,當營生,照理,他說是采購員也沒騙人。”
珍珍叫道:“是不是他把我賣給你了?”
九哥說:“話雖難聽,可是個實話。”
珍珍說:“你給他多少錢?”
九哥說:“兩千塊,外加兩萬塊磚。”
珍珍扔下木棒,撲通跪在地上說:“大哥——我求你別碰我。你放我回去,那錢我一定還你。”
九哥說:“都叫我九哥,你也叫吧。我的情況你可能都聽二哥說了。你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這一點你就放心吧。”
珍珍挪了挪:“我家裏有男人呀,你放我走吧,九哥。”
九哥長籲一口氣:“我咋能讓你明白我這個人哩!你也別騙我說你有男人。你不同意,我決不會碰你。你要是把我這個人看清了,還沒看上我,你想走,我決不攔你,這都怪二哥,我讓他先給你說的。你先別嫌這房子破,咱們很快就能蓋新的。告訴你吧,不是看你長得美,我還不娶你呢。你跪啥呢,站起來吧。”
珍珍哭著:“我真的有男人,還,還有個三月的女兒。我是生了氣才離家出走的。這該死的,一邊哄著我一邊在外打野食。我氣不過,就到縣城散心。遇到高老二,他說是采購員,又願帶我散心。我想他找野,我找采購員,扯得平。沒想高老二是個人販子,睡了我又把我賣給你。九哥,你就放我回家吧,家裏還有個吃
娃哩。”
“這狗日的,”九哥頹唐地蹲在地上,“原來是存心騙我的錢呀,你想走就走吧。”
珍珍將信疑地看著九哥:“你真放我走?”
九哥說:“我要娶個一心一意跟我的女人,你又有男人又有娃,不是我要的女人。”
珍珍忙說:“我回去就把那兩千塊郵過來,你是好人,不能讓你虧了。”
九哥說:“你也別騙我,啥毯錢不錢的,錢又是二哥得的,也沒止你還的理,我認這個命是了。”
珍珍小心站起來,指著門說:“門鎖著,走不成呀。”
九哥唉聲歎氣朝上一躺:“把門摘掉就能走了。”自言自語著,“人說事不過三,日他
我咋就恁背哩。我就是不信這個邪,我不過想要一個好女人,又不多。”
珍珍累了一頭汗,還是摘不下一扇門,沒辦法,只好又來求九哥:“我沒力氣,咋走?”
九哥霍地站起來,咕哝著:“送佛送到西天吧,叫頭遍了,我也要睡一會兒。”過去把門摘下來。
珍珍靈巧地閃出院子。
“回來”,九哥喊一聲,擡頭看看天,“你等叫了三遍再走吧,北河灣最近常有人劫道,再出個差池,你怕永遠見不到自己的娃了。”珍珍順從地回了屋。九哥把席子揭了扔在地上,“你睡
呀我睡
?”珍珍愣了半天,沒回答。
九哥朝上一挺:“還是我睡
吧,反正你肯定睡不著。”躺了一會兒,猛地坐了起來,看著珍珍說:“你這一走,我咋跟寨人交待?實話實說肯定不行。我九哥連個女人都看不住,也不行。你替我想個法兒。”忽然看到地上的木棒,跳下
,
了褂子,用棒子朝自己腦袋上猛地一打,人成個大字倒在席上。珍珍下意識地撲過去喊,九哥眯著眼說:“聽說過有人用棍子打死自己麼?我要睡了。”話音一落,鼾聲就響了。
從這一天開始,我們高王寨人就對二哥另眼相看了。讓人家外鄉女子吃安眠葯,再賣給實誠過頭的九哥,做的太過了。啥事都得講個分寸。我們高王寨出動幾十人,十輛拖拉機,兩輛摩托,二十輛自行車出去追珍珍,就是爲被一悶棍打得昏迷不醒的九哥討個公道。二哥每個人塞二十塊錢,我們都沒有接,這就是我們對他的態度。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哩,他高老二這樣整治同族兄弟,就連兔子這樣的東西也不如了。高老二運氣還算不錯,帶了幾個人在傍黑的時候,把化了妝在縣城影院門口討錢的珍珍帶回了高王寨。吃早飯的時候,九哥醒了,除了頭上鼓個大青包外,還沒別的毛病。對外鄉女子,我們就把九哥的傷勢誇大了,擺給她兩條路:一是嫁給九哥侍候他一輩子,一是以傷人致殘的罪名送她到公安局。我們當然是希望九哥能和這女子破鏡重圓的,常常打爛頭的恩愛夫妻多的是,這麼來看,九哥差不多赤身躶挨一悶棍,說不定就是個好兆頭。
進了洞房,珍珍看見包了一頭白紗布的九哥,眼淚就流了下來。這眼淚當然不是爲九哥流的。九哥闩了門,走近珍珍壓低嗓音說:“現在我不想解釋這是不是我的主意。你要想趕緊回去看孩娃,就得聽我的。你我的事如今已不是你我的事,那是寨子幾千號人的事。你看看這屋子就明白了。想死也只能撞牆。今晚聽房的很多,你要任子,他們就要進來捆了你生米做熟飯。窗上有人影,你還是跟我上
上睡吧。”
珍珍淚光點點不搭話,也不挪腳。
九哥就急了:“四尺半寬的,我說不碰你就不碰你,說送你回去就送你回去。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不會承認是我自己打了自己。”說罷,
了褂子上了
。珍珍望窗子,看看燈泡,磨磨蹭蹭到了
邊,小心謹慎和
躺下,順手拉了燈。
過了一會兒,九哥說:“你們那兒也聽房吧,要聽個吱吱,人哼哼,這才能走。你我都是過來人,就讓他們聽個假響吧。”說著,腳蹬著牆,弄出幾聲
的吱呀,氣也很誇張地出粗壯了。等一陣,不見珍珍的聲音,九哥說:“娃都生了,叫幾聲呀。”珍珍就是不叫。九哥一伸手,沒輕沒重在珍珍身上揪一把。珍珍不堪疼痛,哎喲哎喲叫了起來。只聽窗外有人喚:“九哥,這馬你就慢慢騎吧,這裏用不著俺們了。”轟笑聲漸漸遠了。
九哥送走珍珍之前,專門帶珍珍看了他的窯場。然後,假裝要去城裏收磚錢,帶著珍珍坐一輛外鄉拉磚的拖拉機走了。給珍珍買了一張去商南的汽車票,九哥又拿出兩百塊錢塞給珍珍說:“回去給公婆買個東西,就說在外打了一個月工,剩下的自己買個像樣服,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珍珍默默接過車票和錢,過了好久才說:“九哥,我會記你一輩子的。我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
九哥把目光遊弋到了別:“你不把我看成個二百五,就謝天謝地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要說,那個窯場是我一個人用三年時間幹出來的。和村裏簽的合同還有四十七年。我就是想這輩子能找個好女人,過一家人。我不信這件事我就做不成。”突然停了下來,搖搖頭說,“和你說這些幹啥,你有男人有孩娃,你就要回家了。要到點了,你上車去吧。以後在家生氣,別使
子亂跑,天底下壞人是越來越多了。”
知道九哥又跑了一個老婆,我們都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大概是人們常說的命吧。九哥很能幹,這一點誰都承認。可是,作爲我們普普通通的莊戶人,能幹總該有個結果吧,譬如起了房造了屋,譬如娶個順眼能幹的賢慧女人,譬如生幾個聰明機靈能盼個光宗耀祖的孩娃。九哥的能幹,只是開了一串黃花。六七年了,能幹的九哥連個女人都看不住,這能幹還能叫能幹嗎?人一輩子能有幾個六七年?看來,九哥真的是哪個地方差了個心肝眼。
……《九哥是一片風景》第二節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第三節”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