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私人生活第6章上一小節]倫丁的《陌生人》的時候,才明白了一個人並不一定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才成爲一個陌生人。因爲一個陌生人感到自己陌生,才成爲一個陌生人。也就是說,只有她感到自己不再陌生之時,她就不再是一個陌生人了。這當然是一種說法。另外,我倒是以爲,一個人直到她明白懂得了她身邊的一切事事物物時,對她來講,沒有什麼是陌生的了,她就不再是一個陌生人。
所以,在我的學生時代,我和我的學伴們無非是彼此陌生的熟人。
實際上,“陌生的熟人”這一形象,在後來的許多年之後,一直伴隨著我。
炎熱的夏天,我在家裏經常穿一件長長的大背心,蓋過屁,連
帶裙,穿在身上曠曠蕩蕩,我的肢
大部分躶露著。這使我有機會觀察到自己身
的變化。我對著鏡子長時間地觀察起自己,這動機起源于t對于我的臉孔和
部的怒視。我忽然發現,我的確有了某些變化,這變化首先發生在我的
部,我覺得那裏變得豐滿突隆起來。我連續觀察了一些日子後,感到裏面像有一塊發面頭,使得那裏一日日發酵膨脹起來,並且,我感到從未有過的隱隱的脹痛。
這個發現,實在使我覺得奇怪。
這時,剛好我家前院有一姓葛的鄰居家的女人得了腺癌,據說是洗澡的時候自己摸出來的,她摸到裏面有一個硬硬的疙瘩。也有人說,是她的男人在一天下雨的夜裏摸出來的。悶熱和纏纏連連的雨聲使得他無法入睡,他就閑極無聊地仔仔細細撫摸他的女人,結果就摸出來異樣。總之,她去了醫院檢查,幾經驗證,最後診斷爲癌症。
我聽母說,她已經做了一個很大的手術,醫生把她的兩只
房像摘樹上的柿子似的都挖掉了,並連帶腋下的大部分淋巴一同摘除。一個無
的女人,平坦得猶如一塊切菜板,在悶熱的伏天裏,她的
部纏滿血淋淋的紗布。那種窒息和苦痛是來自肉
和精神的雙重壓迫。
母還說,即使如此,那女人不久之後依然會死去,因爲她的癌細胞已經擴散了。當然,她自己並不知道。
夜裏,我躺在自己房間的小上,聽到從前院隱隱約約傳過來葛氏女人長長的呻吟,格外恐懼,樹葉發出飒飒的抖動聲,仿佛近在咫尺,與那女人的哼吟遙相呼應,我驚恐地把手放在
口上,摸索起來。
果然,我從自己的徽微隆起的上,摸到一個硬硬的小疙瘩,就在*頭底下。我再摸另一只,同樣摸到了一個硬硬的疙瘩。這下,我真的嚇壞了。
整整一夜,我翻來覆去,無法睡著,想象不久之後我會同前院那女人一樣即將死去這件事情。
聽母說,死亡就是把生命咬碎。沒有哪一種消失會比死亡走得離我們更遠,沒有哪一種解
比死亡更加徹底,沒有哪一種背叛比死亡所帶來的對
人和朋友的背叛更爲深刻。死亡就是一種不可更改的結束。
我躺在上,仿佛被人強行穿上绫羅綢緞的長袍壽
,
也
不開。我注視著窗外夜晚的一潭藍
那樣清澈的天空,心髒散發出來的熱帶季風與冰冷的寒流交替地在血管裏竄動。
我想,我並不想解什麼啊,也不想背叛我的母
,還有我非常喜歡的禾。幹麼要死呢?當然,如果我死了能夠達到背叛t先生和我父
的目的,是唯一令我感到願意的事情。但是,我還是不想死。
我不敢去攪醒裏邊房間裏的父和母
,便一個人躺在
上胡思亂想。
……我聽到死像一件最刺耳的樂器,仿佛是尖厲的玻璃或者金屬發出的聲音,房門合著它的拍子,嘭地一聲關閉起來,我被外部世界排除在外。
這時候,我的屍像一道閃電,嗖地墜落到
上,冰涼地躺到我的身邊來,與我並排而臥。我側過身,向一邊退了退身子,在模糊不清的黑暗中,我看到我的屍
睜著大大的眼孔,但是她那絕望的眼睛拒絕看找。她的嘴
不停地嚅動,但她也拒絕同我說話。她不停地打著噴嚏,但聲音卻怪怪的,猶如我家裏原來的那只索菲亞羅蘭在打噴嚏。
後來,我的屍終于不得安甯地從
上站立起來,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走動,很像一堵高聳的垣牆上的影子。她沒有左右。也沒有前後,仿佛倘佯在一個多維度的空間裏,閃爍晃動,捕捉不定。她能夠看到一切她想看到的東西。
我的屍在地上孤零零地走了一陣,便朝我走過來。那屍
忽然沖我發笑,嘴
一張,便向我問好。她說,她不喜歡墳墓,她喜歡在杉樹林裏穿梭。我神不守舍地想伸手摸摸她的
口,看看她是否還有氣息。可是,我發現她的
部平平的,沒有
別。我感到恐慌,但又不想丟開她不予理睬……
直到天微微亮了,我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清晨,母叫我起
時,看到我蒼白的臉
和失魂落魄的神情,非常驚訝,不知道怎麼一夜之間我竟變成這個樣子。
母摸著我的額頭,問,“拗拗,你生病了嗎?”
我說,“,前院那女人會死去嗎?”
我母更加莫名其妙,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說,“,我也會死掉的,我這裏面也長了癌。”我終于哭了出來。眼淚像七月的雨珠,嘩嘩啦啦飛淌飄落。
母在我身上摸了摸,果然摸到裏面有一個硬硬的小疙瘩似的東西。我向後閃了閃身子,我說,“疼。”
我母疑信參半,“哪有小孩子就得
腺癌的?”她這樣說著。臉上也開始不安起來。
這天早晨,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去上學,母帶我去了醫院。
那時候,學校裏是不開設生理課程的,不像今天的青春期的孩子們,可以從學校生理教學的正當途徑了解到男人與女人的發育、完善與不同。我雖然已長得差不多與母
一般高,但我的
意識和
知識卻是非常的愚昧。而母
一直還把我當成孩子,看不到我的長大。
醫院婦科的屋裏,出出進進幾乎全是肚子鼓鼓的要生小孩子的女人,有個孕婦正仰身躺在高高的硬上,她的肚皮如同一只圓圓的白鼓,仿佛裏邊充滿了氣
,已經膨脹得不能再鼓了。一個中年的男醫生在她的肚子上按來按去,不停地問著什麼。我等在一邊,非常擔心那個肚子被按破了。
輪到我時,母向那個男醫生詳細說明我的情況。
那個醫生長著一張瘦臉孔,兩只眼睛的距離間隔得很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一張大嘴,由于臉孔的細窄,顯得過于碩大,誇張地透露出他內心的不滿。
他要我解開上,于是,我便害羞地在這個陌生男人面前敞開我的
襟。他漫不經心但又十分細致地在我的
部摸了摸,然後沖我母
似乎是嘲弄地笑了一笑,說,“她沒什麼問題,她正在發育。”
我母說,“可是。她說裏面有些疼。”
那醫生有點不耐煩,“難道您沒有發育、長大過嗎?這很正常嘛!”
然後,他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態度,就緩和了語氣,問。
“她多大了?”
母回答了他。
醫生說,“她比起同齡女孩子顯得瘦了些,應該給她多加強營養。”
看完“病”出來,我和母都松了一口氣,松弛地走出了那片鋪天蓋地的來蘇氣味。
在醫院大門旁邊的小賣鋪裏,我母立杆見影,當場就給我買了一瓶酸牛
和一根火
腸,要我加強營養。那種急迫,仿佛我一吃了這些,立刻就會胖起來。
我一路吃著回了家。
走路的時候,我恍恍惚惚想起了禾寡婦的桃子般沈甸甸、白花花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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