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三個火槍手第四章 阿托斯的肩膀、波托斯的肩帶和阿拉米斯的手絹上一小節]苦吃的。行啦,達達尼昂,老夥計,”他以這種自認爲應有的禮貌態度,繼續對自己說道,“這次你要是能逃出條命——這不大可能——,那麼將來無論對誰都要彬彬有禮。要做到讓世人敬佩你,引你爲楷模。爲人和氣、禮貌並不是怯懦。瞧人家阿拉米斯多麼溫文,多麼爾雅。那麼,是不是有人說阿拉米斯是個懦夫呢?肯定沒有。以後無論在哪方面,我都要以他爲榜樣。哈!說阿拉米斯,阿拉米斯就恰巧在這兒。”
達達尼昂一邊走,一邊獨言自語,到了離埃吉翁公館幾步遠的地方,看見阿拉米斯正在公館前面愉快地與王室衛隊的幾個紳士閑聊。阿拉米斯也看見了達達尼昂,但是他沒有忘記,今天上午特雷維爾先生正是當著這個小夥子的面,對他們大發雷霆;一個眼看見火槍手們受申斥的人是不受歡迎的,所以他裝作沒有看見達達尼昂。達達尼昂正相反,一心想著要和解,對人要禮貌,便走到四個年輕人跟前,笑容可掬地向他們深深鞠一躬。阿拉米斯只微微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四個人立即停止了閑聊。
達達尼昂並不傻,自然看出了自己是多余的。不過,他也缺乏經驗,不了解上流社會的事方式,不懂得遇到眼前這種尴尬情形,即碰見幾個不大認識的人,在一起談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應該巧妙地回避。他心裏正琢磨用什麼法子退走,而又不使自己顯得笨拙,正在這時,他看見阿拉米斯把手絹弄掉了,顯然自己還沒有發現,一腳踩在上面。達達尼昂覺得補救自己舉止不當的時機到了,便彎下腰,極殷勤地把手絹從阿拉米斯腳下——盡管他踩住不放——拉出來,交到他手裏,說道:
“先生,這條手絹我想您是不願意丟掉的。”
那條手絹繡得很精致,一個角上繡有一個花冠和一個勳徽。阿拉米斯頓時滿臉通紅,像搶似的一把將手絹從達達尼昂手裏奪了過去。
“哈哈!”一位衛士叫起來,“一向小心謹慎的阿拉米斯,這回您還說您與布瓦特拉西夫人合不來嗎?這位迷人的夫人連手絹都殷勤地借給您用啦!”
阿拉米斯惡狠狠瞪達達尼昂一眼。這一眼足以讓人明白,自己剛剛結了一個死對頭。然後,他恢複了溫和的神態說道:“你們誤會了,先生們,這塊手絹不是我的。不知道這位先生受什麼怪念頭支配塞到了我手裏,而沒有交給你們之中哪一位。我的手絹在我口袋,這就證明我說的不假。”
阿拉米斯說著掏出自己的手絹。那塊手絹也很漂亮,是用細亞麻布做的,盡管當時亞麻布很貴。不過上面沒有繡花,也沒有繡勳徽,只繡了物主姓名的起首字母。
這回達達尼昂一聲不吭了,明白自己又做了傻事。可是,阿拉米斯的朋友們根本不相信阿拉米斯否認的話,他們之中的一位裝出嚴肅的樣子問道:
“假如您所說的是真話,愛的阿拉米斯,那麼就請您把那塊手絹給我,因爲正如您知道的,布瓦特拉西先生是我的朋友,我不願意讓別人拿他妻子的東西作紀念品。”
“您這要求不合時宜。”阿拉米斯答道,“我雖然承認您的要求從實質上講是正確的,但從理方式上講,我拒絕把它交給您。”
“事實上。”達達尼昂怯生生地話道,“我沒有看見手絹是從阿拉米斯先生口袋裏掉出來的。他的腳踩住了它,就這麼回事。我想手絹既然在他的腳底下,就一定是他的了。”
“您想錯了,可愛的先生。”阿拉米斯冷冰冰說道,對達達尼昂極力補過無動于衷。
然後他轉向自稱是布瓦特拉西的朋友的那個衛士說道:“況且,我想,愛的,您是布瓦特拉西的
密朋友,我也是他的朋友,同他的交情並不比您差,所以嚴格地講,這條手絹可能是從您口袋裏掉出來的,也有可能是從我口袋裏掉出來的。”
“不是從我口袋裏掉出來的,我以名譽擔保。”王陛下的衛士說道。
“您以名譽擔保,我也賭咒發誓,那麼,顯然我們倆之中有一個是說假話。那麼,蒙塔蘭,我們最好各拿一半。”
“這條手絹各拿一半?”
“不錯。”
“好極了,”另外兩個衛士叫起來,“真堪稱所羅門王的審判①。阿拉米斯,你的確非常聰明。”
①所羅門爲古代以列
王。有兩婦人共爭一孩子,所羅門令將孩子劈爲兩半,讓她們各取一半,孩子的真母
爲保全
子
命,甯願放棄。所羅門遂將孩子判給她。此稱“所羅門王的審判”。
幾個年輕人哈哈大笑。大家當然想得到,事情不會有別的下文。過了一會兒,閑聊結束,三個衛士與火槍手熱情握手告別,與阿拉米斯互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唔,與這位溫文爾雅的人講和的時機到了。”達達尼昂暗自說道。剛才阿拉米斯與那幾個人最後閑聊時,他退得稍微遠點兒站在一旁。現在,他懷著這種善意的想法,走到阿拉米斯身邊。阿拉米斯正要離開,根本沒注意到他。
“先生,”他對阿拉米斯說道,“希望你會原諒我。”
“啊!先生,”阿拉米斯打斷他,“我謹向您指出,您在這種場合的舉止的確不像一個有禮貌的人。”
“什麼!先生,”達達尼昂大聲說道,“您想……”
“先生,我想您不是一個蠢貨,即使是從加斯科尼來的,也會明白一個人決不會無緣無故踩在手絹上。真見鬼!巴黎並非到都鋪了細麻布。”
“先生,您這樣想方設法侮辱我可錯了。”達達尼昂說道。在他內心深,吵架的本
正在戰勝和好的決心。“不錯,我是從加斯科尼來的;既然你知道這一點,我就沒有必要告訴您加斯科尼人是沒有多少耐心的。他們即使幹了一件傻事,道過一次歉之後,就認爲該做的事已經做了一半。”
“先生,我對您說這些話,並不是想同您吵架。謝天謝地,我不是個好舞刀弄劍的人,當火槍手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只是迫不得已才與人決鬥,而且心裏總是非常厭惡。可是這一次,事情嚴重,您損害了一位貴夫人的名譽。”
“要說的話,是被你我兩個人損害的。”達達尼昂大聲說。
“您爲什麼要笨手笨腳把手絹還給我?”
“您爲什麼笨手笨腳把手絹掉在地上?”
“我說過了,我再重複一遍,先生:那塊手絹不是從我口袋裏掉出來的。”
“好呀,您說了兩次假話,先生。我眼看見手絹從您口袋裏掉出來的。”
“哼!您居然用這種口氣說話,加斯科尼先生,我要教您怎樣做人。”
“我要打發您回去做您的彌撒去,教士先生!請您馬上拔出劍來。”
“請別,漂亮的朋友,至少別在這兒。您難道沒看見,我們對面就是埃吉翁公館,裏面盡是紅主教的人?誰能告訴我,您不是主教大人派來要我的腦袋的?可是,我偏偏非常珍惜我的腦袋,因爲它長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挺合適的。所以,我倒想宰了您,不過別慌,我要慢慢地宰您,而且找一個偏僻的地方,以免您向別人誇口您是怎麼死的。”
“我願意奉陪,不過您不要太自信,還是帶上您的手絹吧,管它是不是您的,您也許用得著的。”
“先生是加斯科尼人?”阿拉米斯問道。
“不錯。先生不會出于謹慎而推遲一次約會吧?”
“先生,謹慎對于火槍手來說是一種沒有多大用的品德,這我知道,但對于教士來說,卻是必不可少的品德。我當火槍手只是暫時爲之,所以我堅持謹慎行事。兩點鍾,我在特雷維爾先生的公館裏恭候您,那時再告訴您適宜的地點。”
兩個年輕人就此告別。阿拉米斯沿著通向盧森堡公園的街道走了;達達尼昂見時候不早了,便向加爾默羅-赤足修道院走去,一邊走一邊對自己說:
“我這一去准回不來了,但就是死了,至少也是死在一個火槍手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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