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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敬文散文集》啖槟榔的風俗

鍾敬文作品

  槟榔,爲熱帶的産物,在中華guo土之內,怕只有我們嶺表的南端地方(如瓊崖等chu)有了它罷。

  去年冬間,我偶然跟著一位白發銀須的老公公談天。因之知道了數十年前,我們這地方(海豐)啖槟榔的風俗很盛行,差不多是一種居民日常所不可缺的食品之一。現在不但在市上不容易見到,像我們這樣一般年紀的,簡直不曉得從前有過這麼一回事了。

  槟榔,雖然不是如何可口的食品,但也不失爲一種風味隽永的東西。《ji林玉露))雲:“槟榔,食之,醺然頰赤”,蘇子瞻詩,有“紅chao登頰啖槟榔”之句,都可以令我們想見它的俊味。啖食之際,必配合以蒌葉和灰,或加白糖,絕少單獨入口。前人題《羊城竹枝詞》雲:“侬是愛渠纖指甲,qin將蒌葉裹槟榔”,便是說的這件事。《南中八都志》雲:“土人以爲貴,款客必先進。”吾邑邑志雲:“昔粵中之款客,無槟榔不爲歡。”觀此,可知吾粵人不但以槟榔爲日常食品,且也視爲款待佳賓的要物。聞一般南洋客雲:“在那裏有些地方,現在還盛行著這種風俗,客到必須敬以槟榔,這乃極平常的禮數,如現下內地把煙茗款客沒有異樣。”又舊時婚禮亦需之,其用蓋比“委禽”。吾粵婚禮中,從前有用糖梅一事,──現在吾邑卻通行“糖豆”,或爲其遺俗。糖豆與槟榔,都是吾粵的特産,而俱應用于婚事,這種別致的禮俗,可謂無獨有偶了。

  啖槟榔的風俗,在吾粵各地現在還保存著的怕已很少了。但就吾邑而言,這種風俗雖然成了過去,但所留傳下來的“文化遺形物”,卻猶曆曆可考,如邑人婚事,必用槟榔置錫盒中,和其他的禮物送之女家,──邑人今日用到槟榔的,怕只有這一件事,這簡直是尚未成化石的禮俗之一。又食“冬瓜膏”時(冬瓜膏,是以冬瓜和糖製成之食物),必襯以蒌葉。蒌葉,我們這裏都叫做“槟榔葉”,但不複知其命名之由來。于此,很可證明從前以蒌葉裹槟榔的風俗之盛。在民間文學中,更可以找到許多斷片的證見。俗諺雲:

  千銀官司,贏一日槟榔。謎語雲:

  深山lang毛猴,

  行到海豐人剃頭。

  千刀萬斬斬無血,

  行到牙門血正流。歌謠雲:

  月光光,照地盯。

  排靠椅,捧槟榔。

  捧被爺食爺歡喜,

  捧被nainai心涼。

  吾邑《蛇郎》故事中,說蜂兒替蛇郎捧禮物到它丈人家裏,口中說道:

  蛇郎喊我擎槟榔,

  擎上龛?擎落chuang?蛇郎的妻聽了應道:

  會上擎上龛,

  (fen)個擎落chuang

  這些,都可以叫我們明白槟榔這東西,在從前這裏是何等重要的品物。據一位chao州的朋友說:“那裏現在雖已沒有啖槟榔的風俗,可是,每于祀奉鬼神之時,必用蒌葉(?)裹作舊日槟榔包的形狀,列于祭品之中。”這也是一種很明顯的“遺形物”。

  槟榔的功用,或說能辟除瘴氣(據一些人講,吸煙也具有同樣的作用),或說能“下氣及宿食,消谷”。這些,我不願多管。我想單就他入口時,令人chun頰皆紅,she腸芳洌的那樣滋味,已盡夠消受了,──自然,我很明白:這確是一件原始時代的遺風。

  哦,說到這裏,我的she本,頓時好像香馥馥起來了……

  1922.1.24,于金粟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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