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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項鏈》第12章

崔京生作品

  上官侯嘴裏叫著王颢的名字用後背頂開辦公室的門,把懷抱的紙箱放到桌子上,裏面裝著一條繡花chuang罩,一套睡yi和一大盒奧妙洗yi粉。

  王颢看見又是內部分東西,擡tui往外走,被上官侯攔住。

  “這是給你的。”上官侯說。

  王颢以爲上官侯跟她逗著玩兒,就說:“那就麻煩你替我捧回家去吧。”

  “真的是你的。”上官侯說。

  “不是說沒臨時工的嗎?”阿芳說,“我去領他們說幫助工作的沒有。”

  “我不要。”王颢說。

  “幹嗎不要?”阿芳今天穿了一身印花綢寬松衫,像一只大花蝴蝶飛來飛去,問上官侯,“你是怎麼弄來的?”

  “我去找總編了,人家拉來夠咱們吃半年的大廣告,該不該領一份?總編說他不知道王小jie。後來又知道了,還要發獎金呢。”

  “有我的沒有?”阿芳問。

  “沒聽說有你的,你不是一開始就跟人家分著幹嗎?”

  阿芳討了個沒趣,主動跟王颢找話說:“你這回可露臉了,真的,地球都擱不下你這張臉,外邊拉廣告的都羨慕死你了,那個郭總是有名的琉璃貓,你是怎麼把他給治服的,也給咱們傳傳經。”

  “我就是照你跟我說的做的,沒有什麼新鮮招。”王颢說,打開被罩外的塑料套,跟上官侯一人抻住一頭展開,欣賞著。

  “是出口的。”

  “可惜,是雙人chuang的,太大了。”

  “不可能——蒙我?”阿芳還不甘休,神秘兮兮的樣子,避開上官侯小聲問王颢:“是不是使下三路的活兒了?說。”

  王颢故意哂笑不語。

  “默認了?我一猜就是這個路數。老話說‘十個官人九個肯,就怕娘子嘴不穩’,像王小jie這麼穩重的,又長得這麼俊,他十個男的十個都得肯!”

  王颢哂笑不語,看著阿芳眉飛se舞。

  “嗬!嗬!嗬——就像你扒著門縫瞧見似的!”上官侯噓道。

  “那怎麼著,我早就說過像王小jie這樣的幹廣告真是屈了材料。”

  “嗬!嗬!嗬——”

  “嗬什麼你,牙疼?”

  “嗬你呢,多好的閨女到你手裏,用不了三分鍾都得學壞喽……”

  “真欠抽!”阿芳tuo下高跟鞋,舉起來就追,“我讓你沒公沒母的!”上官侯忙捂住腦袋逃到門外,扒著門框蹦跶蹦達沖門裏嬉皮笑臉。

  阿芳差點絆倒,嘴裏還在疊罵不休,被王颢扶起來。

  王颢聽見上官侯在耳旁小聲叮囑,中午別去食堂打飯了,他在街對面的雅克西飯莊等她。

  中午一下班,王颢就溜出報社。

  雅克西飯莊坐落在街角隱蔽chu,粉牆上書寫著紅字:正宗伊斯蘭風味。走近才發現是一家新疆人開的清真館子,門口站著一位紮袷袢的、凹眼凸鼻梁的少數民族婦女,用半生的普通話致歡迎詞。他走進門,看見上官侯已經靠臨街的角落占好位置,正在喝磚茶等她。

  “是不是挺好,像掉進羊圈裏?”上官侯給她也沏上。

  “閉上眼光用鼻子,跟走進洋蔥地裏差不多。”王颢說,tuo掉外套。因爲竈臺與餐室同一屋,空氣溽熱嗆人。“說好了,我請客。”

  “怎麼你呢,是我請你呀。”

  “你不叫我,我也准備請你。沒你的幫助也沒我的好日子,乘涼不能忘記栽樹的。”

  “以後吧,這回算我的,我請你還有話說呢。”

  “是嗎?”王颢喝著磚茶,她發現上官侯單獨與她相chu時,便沒了平日裏的潇灑诙諧,變得拘謹,帶出腆顔。

  王颢不再爭。

  “那家製yi公司把廣告的回扣給你了嗎?”上官侯問。

  “還沒,那個老板總是說給、給給,總也沒給,我看有點懸乎,這是個說大話使小錢的人,我不抱太大希望。”

  “是呵,跟這種人打交道就是砂鍋搗蒜,一錘子買賣。”

  “我能在報社這頭拿回扣嗎?”

  “這不太可能。”一說到報社,上官侯一口回絕,“你是幫忙的,他們更不會給你。”

  “你要是幫助說說呢?”

  “我?”上官侯苦笑道,“我算什麼,在錢上總編說了都不算,得聽財務的。”

  王颢無奈地歎了口氣,說:“算我ji孵鴨子白忙乎。”

  “你吃羊肉吧?”上官侯翻動菜譜,問,“有的人怕羶,不吃羊肉。”

  “你知道我是從哪兒出來的,從那兒出來的世上沒不吃的東西。”

  “對對。”上官侯開始點菜,話語又交流暢。王颢察覺出上官侯似有難言之隱,想到一個未婚男人把自己約到這樣一chu僻靜的小飯館裏,心裏也不免怦然,臉上卻不做表情。

  點完了菜,上官侯往兩只茶碗裏續滿,穩定下情緒說:“我找你正是爲了這個。他們已經知道你的情況了,你也看到了,在我們這個機關,還是好講究點政治身份的,它還不同于一般的報紙,人員都是經過政審才上崗的,所以……你先別急,聽我說,我估計是你們一塊拉廣告的女的幹的事。但這不重要,誰愛說誰說吧,她們無非是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已問領導解釋了,他們知道咱們的關系,另外你所在的部門基本上與辦報分開的,所以他們經過研究,決定區別對待,另外還有個原因,是你幹得不錯。”

  王颢不動聲se聽著,心頭被銳器捅了一記樣的疼。竈臺上,廚師娴熟地敲打著炒勺,勺裏的菜竄著火苗揚到半空,又落下來。

  “給你添麻煩了。”王颢說。

  “瞧,瞧,我是怕事的人嗎?”

  王颢點頭。她喜歡交往上官侯這樣的人。

  “犯罪了算什麼,”上官侯蘸著茶在桌上寫了個“四”和“非”,“這就是中guo字‘罪’,四似通假,何爲罪,似是而非就是罪。社會哲學妄圖把世界條理化,使人類深入駕馭宇宙和自身,孰不知是在把宇宙和自身簡單化、庸俗化、矛盾化,更混亂!他們定了罪和法之說,卻忽略了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怎可能機器人一樣統一思想、行爲規範、德道等,這種禁止犯罪本身就在犯罪,它扼殺了人xing、活力和想象,乃至美好未來!而我們除了盲目地指責、懲罰、疏遠這些犯罪的人,從生命本意上判chu這些人死刑,似乎沒有誰真正從犯罪角度去思考法律的缺陷和荒誕,去想出更好更人道的辦法去理解、幫助——換句話說,加入‘罪犯’的行列,使得人與人之間更加平等、博愛、自由?”

  這時,他們要的菜上來,蔥爆羊肉、烤肉串,外帶兩盤拉條子,“喝啤酒嗎?”

  “可以來一點,請繼續說。”

  “我告訴他們,坐牢不過是一種經曆,從人生ti驗這個角度說,與結婚、立功受獎沒什麼區別,不可能因爲坐牢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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