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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項鏈》第5章

崔京生作品

  瑪利亞製yi總公司經理助理錢學平倒退著用後背拱開經理辦公室門,將懷抱的需要經理過目的文件放到辦公桌上,抻了抻壓皺的西服袖。精明強幹,注重儀表,是他一貫的作風,何況他生就一副白面小生的坯子。

  他望著積壓在桌上的文件,露出猶豫不決,抓起電話,撥了兩個音,又放下話筒,心想昨天經理明明從這裏走的,駕車去了法院,可在法院裏又沒見到經理,後來審判長只好宣布更改開庭日期。整個下午和晚上,他詢問了幾乎所有能找到經理的地方,回答都是沒見到經理。他動員了朋友幫助查尋,折騰了一個通宵,後來連guo家安全局的關系都動用了,天亮反饋回的還是令人失望的消息。經理的突然失蹤引起各方面的猜測,因爲他是商界名人,又正牽涉到一宗衆所周知的、與港商間經濟糾紛案,而港澳黑幫最拿手的好戲就是讓當事人不知不覺地從地球上消失。朋友們一致認爲,經理郭永晟前景不妙,應立即報警方。

  錢學平再次拿起電話。這次,他撥通110。電話撥通一瞬間,他兩眼發直,張大嘴說不出話來,看著辦公室被推開的門口——

  郭永晟正站在門口,頭發散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挂著血絲,西服揉成一團,領帶似個不遵守校規的調皮學生脖子的紅領巾……

  “您這是……”錢學平放下電話。

  電話在他剛放下的同時連續地響起來,他又拿起電話,對方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他忙解釋是撥錯了號碼。“你找死呢?!”對方在電話那一頭粗暴地叫。他放下電話,忙上前攙扶郭永晟。

  “一言難盡呀!”郭永晟將手中的單喇叭收錄機扔到辦公桌,發出重悶的一聲。玻璃板被砸裂一道縫。

  “這是什麼玩藝?”

  “線索。”

  “是三洋公司老掉牙的型號,二十年前還時興。”

  錢學平擺弄了幾下收錄音機,丟在那裏。

  “這些都是需要chu理的?”郭永晟坐進老板椅裏,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桌上的文件。

  “有一些我已經chu理掉了,對方急需回複。”錢學平沏了一杯茶,遞給郭永晟,“是老孫簽發的,他好像越來越重視他的權力。”

  “神經病一個!”

  “您這是掏誰家ji窩去了,成這模樣?”錢學平看經理一gu勁撫摩傷口,關切地問。

  郭永晟抽著煙,仰在老板椅裏,長歎道:“惡夢!簡直一場惡夢!你肯定說我在瞎編,可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剛從惡夢中走出,在喘歇一口氣。然後,恢複成平日講話的樣子,回憶,“我從這裏開車直奔法院,在那兒想給車調個頭,出來時候方便些。我正打調頭往後倒呢,一個女的突然就沖著我的車來了,我趕緊踩刹車,已經撞上了,撞得還挺重,咚地一聲,我心說這回崴了,一場經濟官司還沒打呢,又攤上一場人命官司。我跳下車往車尾走去,還沒等我走到呢,嘿,那女的從輪子底下站起來,拔tui就跑,比兔子還快。我再一瞅,原來後邊還有人追著呢!我的車身長,正好攔住路,他們想從我車上踩過去追,那我哪能幹呀,何況是一幫工商稅務,那gu勁蠻不講理,我當時就不幹了,揪住他們讓他們賠我車,他們非但不賠,見那女的逃遠了,非說我跟那女的是一夥的,故意包庇放走她,說著就要往公安局帶我!我火啦,你們踩了我的車不說賠禮還誣陷好人,我怕什麼?走就走,跟他們到了分局,我才不怕呢,你橫我更橫!他們說早就盯上我了,讓我坦白交待非法生産錄音錄像帶的黑窩,承認非法銷售牟取暴利偷稅漏稅。這一說倒把我給弄蒙了,我當然不能承認,問題是我真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們就拿出看家本事動手,我說你們將承擔打人後果,這麼一說他們打得更凶了,說不打好人,手指上都套著鋼圈兒,專撿皮薄骨頭多的地方打。我一看要吃虧,忙說我是市勞模,全guo五一獎章得主兒,當時我的公文包全忘在車裏了,身上沒證件。他們一聽,打得更狠了,說我是騙子,拳打腳踢,我提出打電話與這裏聯系,他們根本不理,還說我妄圖與外界透風,折騰了一夜,天快亮時,我實在熬不住了,就他們說什麼我答應什麼,反正不承認跟那女的是一夥。後來,他們把我扔到籠子裏,連口shui也不給。”

  “是那種只能站著不能倒下的籠子嗎?”錢學平cha嘴。

  “只有辦公桌四分之一大吧,站著都轉不開身。眼看著我就挺不住了,他們帶來個男的,讓他認我是不是一夥的。我當時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胡說,我不是怕別的,你想想,他們根本不講理,要是這男的說認識,我就卷進去,公司裏這麼一大攤子,姓薛的又找上門來打官司,我再不在這裏,你們又不知道我去哪兒了,我當時緊張得眼珠子都冒出來了,瞧著他,只等他張口。還好,他看了看我,說不認識,總算有個人證明我是無辜的了。他們大概也打電話調查了我,證實我的身份以後,說搞錯了對不起,又警告我說到外邊不許說在裏邊挨打的話,我當時火就沖上來了,恨不得捏死他們,想想還是算了,跟衙門裏還能討著什麼公道?既然放了,就趕緊著走,再折騰還是自個兒倒黴。臨走,他們把它還給我,說以前把它當成了罪證。這是被撞那女的丟的。”

  “你不是嫖去讓人給打了吧?”錢學平還是不相信。

  郭永晟不免苦笑,說:“我早晚要找到這女的,跟她算賬!”

  “我看你還是消消氣,先洗個澡,休息。”

  “咝——”郭永晟用手絹捂住被打腫的眼,手絹已經被不停湧出的淚shuishi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行,我還是先把公司裏的事務chu理掉,要不然也不安心。”

  “廠裏沒什麼事,那批做夏裝的綢布已經運來了,連同外商的料樣兒一塊發到車間裏。”

  “法院裏怎麼說?”

  “過三天開庭。”

  “見到薛仁義了?”

  “見到了,還請來個律師,聽說是個挺有名氣的律師。”

  “就是把閻王殿的判官給搬來也沒用,在這條道上,他永遠不入門。”

  “那審判長可夠橫的,你沒趕上,訓我們跟訓gui孫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我懷疑姓薛的進了貢。”

  “他沒這個必要,他以爲他准能贏呢!”

  “我勸你還是小心爲妙,這次可是來者不善。”

  “多謝忠告。”郭永晟開始用一只眼睛翻閱文件,說。

  午後,陽光燦爛的街巷裏偶爾響過一兩聲鞭炮,鞭炮的碎屑隨風飄散,撒落在牆根chu的殘雪上。

  郭永晟帶著錢學平和律師准時到達區人民法院,看見薛仁義一行早已等在屋檐下,一個個面帶臨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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