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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儒》附錄一:周東封與殷遺民(傅斯年)

胡適作品

  此我所著《古代中guo與民族》一書中之一章也。是書經始于五年以前,至民guo二十年夏, 寫成者將三分之二矣。日本侵遼東,·c亂如焚,中辍者數月。以後公私事紛至,繼以大病,至今三年,未能殺青,慚何如之!此章大約寫于十九年冬,或二十年春,與其他數章于二十年十二月持以求正于胡適之先生。適之先生謬爲稱許,囑以送刊于北大《guo學季刊八余以此文所論多待充實,造巡未果。今春適之先生已于同一道路上作成豐偉之論文,此文更若燒火之宜息矣。而造之先生勉以同時刊行,傅讀者有所參考。今從其命,並志同聲之欣悅焉。

  二十三年六月

  南朝以一個六百年的朝代激千裏的大guo,在其亡guo前不久帝乙時,猶是一個強有兵力的組織,而初亡之後,王子祿父等依然能一次一次的反抗周人,何以到周朝天下事大定後,封建者除區區二三百裏之家,四圍以諸姬環之,以外,竟不聞商朝造民尚保存何部落,何以亡得那麼幹淨呢?那些殷商遺民,除以‘頑’了遷推邑者外,運命是怎麼樣呢?據《逸同書·世停》篇,“武王遂征四方,凡我guo九十有九guo,城磨億有十萬七千七百七十有九,俘人三億萬有二百三十,凡服guo六百五十有二。”果然照這樣子“憨”下去,再加以局公、成王之“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真可以把殷造民“憨’完。不過那時候的農業還不曾到鐵器深耕的時代,所以絕對沒有這麼許多人可“憨”,可以“堿磨”,所以這話竟無辯探的價值,只是戰guo人的一種幻想而已。且信屈骛牙的惆浩》上明明記載周人對殷遺是用一種相當的懷柔政策,而近發見之白俄父敦蓋(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藏器)記“王命伯校父以殷八目征東夷”。然則月初東征的部隊中當不少有範文虎、留夢炎、洪承疇、吳三挂一流的漢jian。周人以這樣一個“臣妾之”之政策,固速成其王業,而gu民藉此亦可延其不尊榮之生存。《左傳》定四年記周以殷遺民作東封,其說如下:

  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選建明德,以藩屏周。故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于周爲睦。分魯公以大路大旗,夏後氏之磺,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旅:條氏,徐氏,蕭氏,索民,長勺氏,尾勺民,使帥其宗氏,輯其分族,將其類醜,以法則周公,用即命于周。是使之職事于魯,以昭周父之明德。分之土田陪敦,祝宗蔔史,備物典策,官司彜器。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統之虛。分康叔以大路,少帛,精核,待旅,大呂,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樹氏,樊氏,饑氏,終葵氏。封沙土略,自武父以南,及圃田之北競,取于有鬧之土,以共王職,取于相土之東都,以會王之東dangtuo季授上,陶叔授民。今以“康語”,而封于殷虛。皆啓以商政,疆以周索。分唐叔以大路,密須之鼓,闊鞏,沽洗,懷姓九宗,職官五正。命以“唐古’,而封于夏虛。啓以夏政,疆以戎索。

  可見魯衛之guo爲殷遺民之guo,晉爲夏遺民之guo,這裏說得清清楚楚。所謂“啓以商政疆以周索”者,尤顯然是一種殖民地政策,雖取其統治權,而仍其!日來禮俗,放日“啓以商政疆以周索”。這話的絕對信實更有其他確證。現分述魯衛齊三guo之情形如下。

  魯井《春秋》及《左傳》有所謂“毫社”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毫社”屢見于《春秋經》。以那樣一個簡略的二百四十年間之“斷爛朝報”,所記皆是戎相會盟之大事,而“毫社”獨占一位置,則“毫社”在魯之重要可知。且《春秋》記“毫社(《公羊》作蒲社)災”在哀四年,去殷商之亡已六百余年,已與現在去南宋之亡差不多。(共和前無確切之紀年,姑據《通鑒外紀》,自武王元年至哀四年爲六百三十一年。宋亡于祥興二年蔔二七九],去中華民guo二十年蔔九三一]凡六百五十二年。相差甚微。)“是社”在guguo後六百余年猶有作用,是甚可注意之事實。且《左傳》所記“是社”中有兩事尤關重要。哀七,“以部子益來獻于毫社”,杜雲, “以其亡guo與殷同。 ”此真謬說。都予殷爲東夷,此等獻俘,當與宋襄公“用部子于次礁之社,慾以屬東夷”一樣,周人館殷鬼而已。又定六年,“陽虎又盟公及三桓于周社,盟guo人于毫社。”這真清清楚楚指示我們:魯之統治者是周人,而魯之guo民是殷人。殷亡六七百年後之情形尚如此,則西周時周人在魯不過僅是少數的統治者,猶欽察汗金騎之于俄羅斯造部,當更無疑問。

  說到這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當附帶著說。孔子所代表之儒家,其地理的及人衆的位置在何chu,可以借此推求。以儒家在中guo文化進展上的重要,而早年儒教的史料僅僅《論語》。相弓民孟子風荷子》幾篇,使我們對于這個宗派的來源不明了,頗是一件可惜的事。 孫星衍重修之好l子集語》,材料雖多,幾乎皆不可用。《論語》與《擅引在語言上有一件特征,即“吾”‘哦”“爾”“汝”之分別頗顯,此爲胡適之先生之重要發見。以莊子·齊物》等篇亦然。)《擅引與優語低爲一系上看《檀引中孔子自居殷人之說于《論語》有證否。

  (《檀弓》)孔子蚤作,負手曳杖,消搖于門,歌日,“泰山其頹乎?梁木其壞判哲人其萎判”既歌而入,當戶而坐。子貢聞之,曰:“泰山其頑,則吾將安仰?梁木其壞,哲人其萎,則吾將安放?夫子殆將病也。”遂趨而入。天子曰:“賜,爾來何遲也?夏後氏殡于東階之上,則猶在昨也。殷人殡于兩攝之間,則與賓主夾之也。周人殡于西階之上,則猶賓之也。而丘也,殷人也。予疇昔之夜,夢坐奠于兩儉之間。夫明王不興,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將死也戶蓋寢疾七日而沒。

  這話在《論語》上雖不曾重見以擅引中有幾段與《論語》同的),然《論語》《擅引兩書所記孔子對于殷周兩代之一視同仁態度是全然一樣的。

  (《論語》)行夏之時,乘殷之格,服周之冕,樂則韶舞。

  殷因于夏利,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周監于二代,郁郁平文哉!吾從周。

  夏禮,吾能言之,把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

  (《檀弓》)殷既封而吊,周反哭而吊。孔子曰:“殷已意,吾從周。”

  殷練而樹,周卒哭而批。孔子善殷。(《外相弓》篇中記三代異製而折衷之說甚多,不備錄。)

  這些話都看出孔子對于殷周一視同仁,段爲勝guo,周爲王朝,卻毫無宗周之意。所謂從周,正以其“後王燦然”之故,不曾有他意。再看孔子是否有矢忠于周室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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