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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第九章 原子論者

羅素作品

  原子論的創始者是留基波和德谟克裏特兩個人。這兩個人是很難區別開來的,因爲他們通常總是被人相提並論,而且顯然地留基波的某些作品後來還被認爲是德谟克裏特的作品。

  留基波的鼎盛期似乎約當公元前440年①,他來自米利都,繼承了與米利都相聯系著的科學的理xing主義的哲學。他受了巴門尼德和芝諾很大的影響。關于他,人們知道得非常少,以致于有人認爲伊壁鸠魯(德谟克裏特後期的一個追隨者)曾經斷然否認過他的存在,而且有些近代的學者還重新提出這種理論來。然而亞裏士多德的著作中有很多提到他的地方,因而如果他僅僅是一個神話而竟然會出現這麼多的引征(包括對原文的引文),那就似乎是令人難于置信的了。

  德谟克裏特則是一個更加確定得多的人物了。他是se雷斯的阿布德拉地方的人;至于他的年代,他曾說過阿那克薩哥拉年老的時候(可以說約當公元前432年左右)他還很年青,所以人們認爲他的鼎盛期是公元前420年左右。他廣泛地遊曆過南方與東方的許多guo度,追求著知識;他也許在埃及渡過相當的時間,他還一定到過波斯的。然後他就回到阿布德拉,終老于此。策勒爾稱他"在知識的淵博方面要超過所有的古代的和當代的哲學家,在思維的尖銳xing和邏輯正確xing方面要超過絕大多數的哲學家"。

  德谟克裏特是蘇格拉底和智者們同時代的人,因此根據純粹編年的理由,就應該在我們的這部曆史裏放在稍後一點,但是困難在于他是很難和留基波分開的。根據這種理由我就要在蘇格拉底和智者以前先來考慮他,雖說他的哲學有一部分就是爲了答複他的同鄉而且是最傑出的智者普羅泰戈拉的。普羅泰戈拉訪問雅典的時候,曾受到熱烈的歡迎;而另一方面德谟克裏特卻說,"我到了雅典,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我"。他的哲學在雅典有很長的時期是爲人忽視的;伯奈特說"我們不清楚柏拉圖是否知道有關德谟克裏特的任何事情……另一方面,亞裏士多德是很知道德谟克裏特的,因爲他也是一個來自北方的伊奧尼亞人"①。柏拉圖的對話錄裏從來沒有提到過他,但據第歐根尼·拉爾修說,柏拉圖非常之討厭他,以致想把他的全部著作都燒光。希斯把他作爲一位數學家而推崇得很高②。

  留基波和德谟克裏特兩人的共同哲學的基本觀念是出于留基波的,但是就理論的形成而言,就不大可能把他們兩個人分開了;而且對我們來說,也無需這樣做。留基波——如果不是德谟克裏特的話——試圖調和以巴門尼德與恩培多克勒分別爲其代表的一元論與多元論而走到了原子論。他們的觀點極其有似于近代科學的觀點,並且避免了大部分希臘的暝想所常犯的錯誤。他們相信萬物都是由原子構成的,原子在物理上——而不是在幾何上——是不可分的;原子之間存在著虛空;原子是不可毀滅的;原子曾經永遠是,而且將繼續永遠是,在運動著的。原子的數目是無限的,甚至于原子的種類也是無限的,不同只在于形狀和大小。亞裏士多德①說過,按照原子論者的說法,原子在熱度方面也是不同的,構成了火的球狀原子是最熱的;至于在重量方面,他引過德谟克裏特的話:“任何不可分割的越占優勢,則重量越大”。然而原子究竟有沒有重量這個問題,在原子論派的理論裏一直是一個有爭論的問題。

  原子是永遠運動著的;但是關于原始運動的特xing,則注疏者們有不同的意見。有的人,尤其是策勒爾,認爲原子是被想象爲永遠在降落著的,而愈重的原子就降落得愈快;于是它們就趕上了較輕的原子,就發生了沖撞,並且原子就象臺球一樣地折射回來。這一定就是伊壁鸠魯的觀點;伊壁鸠魯的理論在很多方面都是基于德谟克裏特的理論的,同時又頗不高明地努力要顧及到亞裏士多德的批評。但是有相當的理由可以設想,重量並不是留基波和德谟克裏特的原子的本來的xing質。在他們的觀點裏,倒更有可能似乎是原子起初是在雜亂無章地運動著,正象現代氣ti分子的運動理論那樣。德谟克裏特說在無限的虛空裏既沒有上也沒有下,他把原子在靈魂中的運動比做沒有風的時候的塵埃在一條太陽光線之下運動。這是比伊壁鸠魯更爲明智得多的看法,並且我認爲我們可以假定這就是留基波和德谟克裏特的看法。①由于沖撞的結果,原子群就形成了漩渦。其余的過程則大致有如阿那克薩哥拉所說的一樣,然而他對于漩渦加以機械的解釋而不以心的作用來解釋,則是一個進步。

  在古代,通常總是譴責原子論者們把萬物都歸之于機緣。正好相反,原子論者乃是嚴格的決定論者,他們相信萬物都是依照自然律而發生的。德谟克裏特明白地否認過任何事物可以由于機緣而發生。②人們都知道留基波——雖說這個人是否存在還有問題——曾經說過一件事:“沒有什麼是可以無端發生的,萬物都是有理由的,而且都是必然的。”的確他並沒有說明何以世界自始就應該是它所原有的那種樣子,這一點或許可以歸之于機緣。但是只要世界一旦存在,它的繼續發展就是無可更改地被機械的原則所確定的了。亞裏士多德和別人都指摘他和德谟克裏特並沒有說明原子的原始運動,但是在這一點上原子論者要比批其他們的人更科學得多。因果作用必須是從某件事物上開始的,而且無論它從什麼地方開始,對于起始的預料是不能指出原因的。世界可以歸之于一位創世主,但是縱令那樣,創世主的自身也是不能加以說明的。事實上,原子論者的理論要比古代所曾提出過的任何其他理論,都更近于近代科學的理論。

  與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不同,原子論者力圖不引用目.的.或.最.終.因.的觀念來解釋世界。一樁事情的“最終因”乃是另一件未來的事,這樁事情就是以那件未來的事爲目的而發生的。這種概念是適用于人事方面的。面包師爲什麼要做面包?因爲人們會饑餓。爲什麼要建造鐵路?因爲人們要旅行。在這種情況中,事物就可以用它們所服務的目的來加以解釋。當我們問到一件事“爲什麼”的時候,我們指的可以是下列兩種事情中的一種,我們可以指:“這一事件是爲著什麼目的而服務的?”或者我們也可以指:“是怎樣的事前情況造成了這一事件的?”對前一個問題的答案就是目的論的解釋,或者說是用最終因來解釋的;對于後一問題的答案就是一種機械論的解釋。我看不出預先怎麼能夠知道科學應該問的是這兩個問題中的哪一個?或者,是不是兩個都應該問?但是經驗表明機械論的問題引到了科學的知識,而目的論的問題卻沒有。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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