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遊劍江湖第14回 太湖煙水上一小節]一首不是蘇東坡所作,但風格卻比你唱的那首江城子更似蘇詞的如何?”
白少年道:“好,是哪位詞家的哪一首詞?”
黃衫客道:“是張元斡的‘賀新郎’(詞脾名)。”
說罷,清清喉嚨,蓦地一聲長嘯,嘯聲搖曳,端的有如虎嘯龍嶺,從空而降,漸遠漸高,如萬馬奔騰,千軍赴敵,隱隱與驚濤拍岸之聲相和。
此時他們乘坐的輕舟已經順流而過,去得相當遠了,但這嘯聲兀是震得雲紫蘿的耳鼓感到嗡嗡作響。雲紫蘿尚且如此,她的舟子更是不用說了。連忙停止搖槳,用手指塞著耳朵,說道:“這人的嘯聲怎的如此難聽?哼,敢情是發了狂了!”
雲紫蘿暗暗好笑,心裏想道:“這人的內功,確是足以驚世駭俗。聽說佛門有一種獅子吼功,可以用聲音震撼敵人心魄,他這龍吟功大概是和獅子吼功相類的了,我只道這是武林中人故神其說,想不到今日耳得聞。”
那舟子塞了耳朵,兀自感到難受,幸好那嘯聲終于停了下來。嘯聲一停那黃衫客便即朗聲吟道:“曳杖危樓去,鬥垂天,滄波萬頃,月流煙渚。掃盡浮雲風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蘆深。怅望關河空吊影,正人間鼻息鳴
鼓。誰伴我,醉中舞?十年一夢揚州路。倚高寒,愁生故
,氣吞驕虜。要斬樓蘭三尺劍,莫恨琵琶舊語。謾昭渡銅華塵士。喚取谪仙平章看,過茗溪尚許垂綸否?風浩蕩,慾飛舉!”
這首“賀新郎”乃是南宋詞人張元斡在紹興(宋高宗趙構年號)八年十一月,爲送侍製胡铨谪新州而作的一首詞。胡铨是因爲上疏劾相秦桧而被貶谪的,是以張元斡這首有感而作的“賀新郎”,其詞慷慨悲涼,充滿郁悶而又磊落之氣。風格上確是酷肖蘇詞。雲紫蘿聽了,心中暗暗贊賞,想道:“這人不但內功深湛,看來還是個有心人呢!”只想:“八年來我絕迹江湖,想不到江湖上有這許多異人,我卻都不知道,當真是孤陋寡聞了!”
歌罷曲終、小舟也去得遠了,聲沈,歌寂,人遙,唯有被這歌聲驚起的沙鷗,尚自在湖面飛翔,未曾投下蘆花深。雲紫蘿那舟子如釋重負,籲了口氣,說道:“這鬼嚎嚎得我神魂不走,若給他再嚎一會,只悄我掌舵也掌不穩了。”雲紫蘿微微一笑,說道:“辛苦你了,好在也快到啦,我多給你船錢就是。”
小舟抵岸,雲紫蘿給了雙倍的船錢,舍舟登陸,在斜陽一抹之中,登上了西洞庭山。西洞庭山雖然遠不及五嶽名山之高之大,但懸崖削壁,奇石磷峋,卻也予人以崔夷萬丈的感覺,在山上望下去,大湖如鏡,浮光耀金,靜影沈壁,又是一番奇景。雲紫蘿心裏想逗:“金碧芙蓉映太湖,相傳奇勝甲東吳。”這兩句歌詠太湖風光的詩,果真說得不錯。
西洞庭山上滿山都是果實,濃蔭相接,花果飄香,端的無殊世外桃源。雲紫蘿正想找人詢蕭家所在,卻因時近黃昏,山上人家在山下耕作的收工得早,連采茶的姑娘亦已回家去了,急切間卻是找不著人。忽聽得樹林裏有個少女的聲音說道:“黃河遠上白雲間。”另一個少女接著說道:“一片孤城萬仞山”。接著是兩下刀劍碰擊的金鐵交鳴之聲。
雲紫蘿大爲詫異,心道:“這個姑娘一面吟詩一面比劍,倒是特別。反正我要找人問路,何不過去看看。”
雲紫蘿不願擾人清興,准備在她們比劍完了,然後現身問路,是遂施展踏雪無痕的上乘輕功,悄悄的偷入林子裏看她們比劍,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驚。
比劍的是兩個年紀相若的少女,一個穿著淡紫裳,一個白
如雪。此時正是涼秋九月,塞外草衰,江南花未落的時節,西洞庭山上楓林盡染,丹桂飄香,野菊叢生。兩個少女都是一樣的美,站在一起,難分軒輕。黃花紅葉襯托著紫緞白縷,
調諧和之極,更顯出她們清麗的容顔,令人神搖目奪。
但令得雲紫蘿吃驚的不是她們豔麗的容顔,而是她們超凡的劍術。
只是白少女在朗吟了一句“一片孤城萬仞山”之後,劍尖一顫,抖起了劍花朵朵,把全身遮攔得風雨不透,端的是壁壘森嚴,而且劍勢奇峻峭拔,隱隱含有極其淩厲的反擊後招,和這一句詩的意境剛好相符。
紫衫少女贊了一個“好”字,輕聲念道:“羌笛何須怨楊柳”,唰唰兩劍,以分花拂柳的劍勢刺去,招裏藏招,式中套式,柔裏藏剛,剛中寓柔,是一招看似簡單,其實變化十分複雜的攻勢。
紫衫少女攻勢展開,綿綿不絕,雲紫蘿正自替那白少女擔心,只聽得少女念道:“春風不度玉門關”,口裏念詩,手中的青鋼劍畫了半個弧形,橫劍一封,“當”的一聲把紫衫少女的長劍格住。但身形卻是授連晃了兩晃,露出老大一個破綻。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這是唐詩人王之渙的“涼州詞”,雲紫蘿心裏想道:“原來她們的劍招是以詩句命名,把詩意融會于劍法之中的,這種上乘劍法,也真算得是另辟蹊徑,別開生面了。可惜的是似乎還稍欠一些火候,未能隨心運用,揮灑自如。”蓦地心頭一動,又再想道:“西洞庭山上哪裏來的這兩個劍術超凡的姑娘?其中想必有一個是我的蕭家表
了?”
心念未己,果然便聽得那紫少女說道:“蕭大
子,你今天怎麼啦?我看你好像是有什麼心事吧?”說話的神氣似笑非笑,一雙俏皮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白
少女身上打轉。
白少女臉上一紅,說道:“你別瞎猜,誰說我有心事!”
紫少女道:“那爲什麼你剛才這一招春風不度玉門關露出了老大的破綻?”
白少女道:“我沒有你這樣聰明,練得還未到家,今日我向你認輸,你滿意了吧?”
紫少女道:“前幾無比劍,這一招我總是輸了給你,我自問並無進步,怎的今天你就輸給我了?你也不是甘心認輸的人,嘿,嘿,我看這裏面一定是有點方怪吧?”
白少女啧道:“有什麼古怪?”
紫少女妙目流波,斜瞧著白
少女用調侃的口吻說道:“嘿,嘿,沒有什麼古怪?那我倒要問問你了,爲什麼你忽然歡喜白
的衫裙?”
白少女道:“你才是問得古怪,我歡喜穿什麼
裳,就穿什麼
裳,這又有什麼不對了?”
紫少女道:“不見得吧,恐怕是因爲人家喜歡白
的
裳,你才跟著喜歡的吧。”
白少女澀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語調已是不大自然臉
也都變了。
紫少女冷冷說道:“陳公子人稱白袍劍客,在他未來之前,我可好像沒聽你說過喜歡純白的顔
!”
白少女道:“你,你說什麼?你以爲我是要討好那位陳二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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