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雁無心,太湖西畔隨雲去。數清苦,商略黃昏雨。第四橋邊,擬共天隨住。今何許?憑欄懷古,殘柳參差舞。
——姜白石
雲紫蘿不禁心中苦笑,想道:“原來她說的是缪長鳳。不錯,這個人的確是豪氣幹雲,人中俊傑。但他再好,我也決不會嫁給他的。莫說我的丈夫還在人間,即使楊牧死了,我的心亦已另有所屬。”當然這些話她是不能和姨說的。
箫夫人見她默不作聲,以爲她有點動心,繼續說道:“剛才你笑我大發議論,其實這乃是我拾人牙慧,本來是缪長風說的經驗的統一,它是一個絕對的大全,現象都被它所包含、協 ,有一天邵叔度問他,何以年已四十尚未娶妻,他說:娶妻並非只是爲了傳宗接代,一定得要合意才行。當時我也在座,我就向他打趣:要怎樣的人才合你的心意?東不成,西不就,假如到你老了,再找到合意的人,那時只怕人家的姑娘,也不肯嫁給你了。他說:我也不是眼角太高,說來很是尋常,我要她有女
的溫柔,內心裏有須眉的豪氣。邵叔度笑道:還說尋常,像這樣的閨女,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沒見過。他說若有這樣的人,就是寡婦又有何妨,何須定要黃花閨女?跟著他就發了剛才我和你說的那一套議論。說了之後,又再歎道:姻緣姻緣,講的恐怕還是一個緣字。我若無緣碰上一個我真正能夠喜歡的人,今生我是甯願不娶的了。
“紫蘿,剛才你和我談及仙兒和鶴年這孩子的事情,你曾說過讓他們隨緣遇合的話,我就覺得你和他的見解頗有昭合之,而你也正是他所要找的人!”
“倘若換是別人,我決不敢爲你做媒,但是缪長風就不同了。他是言行如一的人,他說過那樣的話,我敢擔保他歡喜了你,就決不會賺棄你是有了孩子的母。”。
雲紫蘿心裏想道:“楊牧也何嘗不是知道我有了孩子還要我的,我嫁了他卻從未得到快樂。如今我又不是受情勢所逼,我可以名正言順的把孩子養下來,沒來由何苦自招煩惱?”于是淡淡說道:“多謝姨好意,無奈甥女已是心如止
來消除或減輕人的心身疾病以至社會病症。 ,並不揚波!”
蕭夫人見她態度冷淡,歎口氣道:“好,那就當我沒有說過這些話吧。”
果然從此之後,雲紫蘿的姨就沒有和她再提缪長風了。不知不覺過了七日,邵叔度還宋回來。這一天早上,雲紫蘿起得早。獨自無聊,走到梅林散心。梅花正在盛開,放目梅林,只見紅滿枝頭,花光似海。雲紫蘿心中的郁悶登時消散許多,想道:“我已有好多天沒練過劍法了,爹爹所傳的那三招劍法,自從那次用它打敗了點蒼雙煞之後,我似乎悟出了一些變化,卻也沒有試過,正好借這盛開的梅花,練練我的新招。”當下就在梅林展開劍法,使到疾
,輕輕的飛身一掠,削下了一朵梅花。
梅枝輕輕一顫,除掉那朵梅花落下之外,還有兩片樹葉跟著落下來。雲紫蘿搖了搖頭,心裏想道:“我的劍法還是未曾學得到家。”
原來她家傳的蹑雲劍法,最講究的就是“輕靈”二字。中原各大門派的劍法,都有獨到之,但若論到輕靈翔動,卻要推蹑雲劍法第一了。尤其她父
晚年所創這三招劍法,變化雖然繁複奇奧,但卻一氣呵成,更是深得輕靈翔動之妙。
這三招劍法倘若練到爐火純青之境,可以在繁花密缪的枝頭,隨意削下一片花瓣,枝不搖,葉不落,同一朵花的另一片花瓣也絕不會受到損傷。如今雲紫蘿削下了一朵梅花,卻連帶觸落了兩片樹葉,離爐火純青之境,自是還有相當遠了。
雲紫蘿凝神靜氣,把得失署之腦後,靈臺一片清明,意與神合,神與劍合,將參悟了的劍法重新施展,到了最後,終于隨心所慾,削下了三朵梅花,枝葉毫不搖動。
雲紫蘿滿懷歡悅,但低頭一看,只見遍地梅花,殘紅混染汙泥,余香隨風飄散,心中歡悅之情,不禁化爲烏有,“爲了練這劍法,糟蹋了如許梅花,此舉何殊焚琴煮鶴?”她本來是最愛梅花的,歎息之余,突然聯想到自己的身世,與這沾泥墮塵的梅花,難道沒有相同之?想到此
,不禁更是悲從中來,難以斷絕。
小時候讀過一首詠梅花的詞忽地湧上心頭,這首詞是南宋詩人陸遊所作的“蔔算子’,詞道:“驿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本來陸遊的這首詞是以梅花的高風亮節自比的,但此際雲紫蘿卻是將眼前“零落成泥碾作塵”的梅花,和自己平生的不幸聯想在一起了。想到丈夫死別生離,意中人後會難期,而姨還要爲自己做媒,禁不住心中苦笑。眼前雖是麗日晴天,心中卻是雨絲風著的黃昏,翹首雲天,有家歸不得,她感到自己就像是“驿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的梅花一樣。
心頭怅觸,情難自己,不知不覺,就把在心中默念的這一詞,從口中念了出來。
忽聽得有人贊道:“好劍法!好詞!”
雲紫蘿驟吃一驚,嚇得幾乎跳了起來,擡頭看時,只見一個短須如朝的黃衫客已是站在她的面前。
這個黃衫客正是缪長風。
雲紫蘿不禁面紅過耳,就好像在無意之中突然給人窺破了心底秘密的少女一樣。
缪長風施了一禮,說道:“我本來不該偷看姑娘的劍術,只是姑娘的劍法委實太過精妙,我經過此地,看了一眼,就禁不住自己不看下去了。”
雲紫蘿殓身還禮,說道:“缪先生過獎了,我這幾手見不得人的劍法,在缪先生面前施展,只怕當真是班門弄斧,贻笑大方呢。”
缪長風怔了一怔,說道,“請恕唐突,敢問姑娘高姓大名。我們以前好像沒有見過?”心裏有點奇怪,不知雲紫蘿何以會知道他的姓名。
雲紫蘿說道:“小姓雲,賤字紫蘿。蕭夫人是我的姨,我來了才不過幾天。”
缪長風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前幾天剛剛來過,卻沒有見著姑娘。”
雲紫蘿說道:“我聽得姨說過,聽說缪先生是和陳大俠陳天宇的二公子一同來的。”
缪長風道:“不錯,但這次我卻是爲了自己的事情來的,陳二公子另有事情,他可不能陪我再來做邵家的客人了。”
雲紫蘿道:“邵老伯剛好是在我來的第二天離家,他說要到陳大俠家裏回拜,你們沒有見著嗎?”
缪長風道:“是嗎,這麼說我倒是和邵叔度錯過了見面的機會了。”
接著說道:“邵叔度不在家,我見令姨也是一樣。不知雲姑娘還要不要再練劍法?”
雲紫蘿說道:“我陪缪先生去見姨吧。”
兩人走出梅林,缪長風忽道:“我與姑娘初會……
遊劍江湖第16回 心事迷茫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