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明詩喜說荊柯,想見停雲發浩歌。
吟到恩仇心事湧,江湖俠骨恐無多。
——龔自珍
“我說出來,你可莫笑話我。”呂思美的粉臉,越發泛起紅霞了。
“去年我到蘇州找孟師哥,當時我還未知道你也已經回來的。恰巧就在見著孟師哥那天晚上,點蒼雙煞來到,我受了段仇世的毒掌之傷,病得神智不清,糊裏糊塗。忽然聽得你在我的耳邊唱曲,唱的就是這支曲子。睜開眼睛一看,才知道是孟師哥。我也覺得奇怪,盂師哥的嗓子粗豪,與你大不相同,怎的我會把他當作你了。但更奇怪的是,我想起了你,就舒服許多,傷口也不那麼痛了。”
宋騰霄柔聲笑道:“是嗎?在小金川的時候,我還只道你是喜歡孟師哥的呢!”
呂思美道:“不錯,我是喜歡孟師哥。但這喜歡和對你的喜歡卻好像有所不同。”
宋騰霄道:“哦,那是什麼不同?”
呂思美說道:“起初我也不知,現在才明白了。原來孟師哥一向把我當作小,我也是把他當作大哥看待。”
宋騰霄笑道:“那你又當我作什麼?”
呂思美道:“我雖然也叫你做師哥,但在你的面前,我可絲毫不感到拘束。喜歡說什麼就說什麼,頑皮一點你也不會介意,你好像是我同年的朋友,說老實話,我對你可沒有對孟師哥那樣的敬畏。”
宋騰霄哈哈大笑:“我可比你長七八歲呢,孟大哥也只不過比我大一年。”
呂思美道:“我的感覺就是這樣,你不會怪我不夠尊敬你吧。”
宋騰霄笑道:“我甯願你喜歡我多些,不願意你敬我卻又怕我。”
呂思美道:“孟師哥也真可憐,他喜歡雲,雲
卻嫁了人。不過現在她已經和丈夫分手,但願他們能夠複合。”
宋騰霄搖了搖頭,說道:“可惜中間又進了一個缪長風。從那天的情形看來,只怕雲紫蘿和那姓缪的感情不在她與元超之下呢。”
呂思美道:“你好像很不滿意雲紫蘿?”
宋騰霄道:“我是替元超感到不值。不過我還是當她是好朋友的。你——”
呂思美道:“我明白,唉,不知孟師哥到了京城沒有,倘若咱們能夠見著他,一同去找雲那該多好!”
剛說到這裏,忽地聽得有追逐的腳步聲,宋騰霄是個行家,吃了一驚,說道:“有人在那邊打鬥,你聽,這是劈空掌的聲音!”
呂思美又驚又喜,說道:“莫不是孟師哥找咱們來了?”
宋騰霄道:“不對,孟大哥使的是快刀,這兩人手上卻沒兵器。”呂思美道:“咱們去看看。”她何嘗不知道宋騰霄的判斷甚爲有理,但心裏還希望是孟元超。
還未走出那片樹林,只聽得一個尖銳的女聲喝道:“你這魔頭往哪裏跑?”追逐的腳步聲突然停下來了,宋騰霄心中一動,想道:“這女人的聲音好熟,我是在哪裏聽見過的呢?”
心念未已,隨即聽得一人哈哈大笑,笑聲宛如金屬交擊,刺耳非常,笑過之後,說道:“臭婆娘,你以爲我當真怕你不成?我只是因爲路上不便動手,讓你而已,好,你既然不知進退,追到這裏來,咱們就在這裏比劃比劃吧!”
呂思美吃了一驚,失聲叫道:“這人就是曾用毒掌傷了我的那個段仇世!”
宋騰霄道:“不錯,他是滇南雙煞中的老二段仇世,雲紫蘿的孩子就是他們在我手中搶去的。”
兩人飛快跑出樹林,只見在一段城牆腳下,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正在向著一個中年書生撲去。這中年書生搖著一把折扇,果然是滇南雙煞中的段仇世。
段仇世好整以暇,折扇輕輕一撥,化解了那婦人一招十分複雜的掌法,笑道:“人家說城頭上看跑馬,咱們卻不妨在城頭上打上一架,給城腳下的人看看。”他是面向著宋騰霄這一方的,已經發現他們來了。
萬裏長城的建築是劃一的,城牆有三丈多高,牆頭可供五區馬並辔而馳,比普通一個省城的大街還要寬廣。段仇世一個“靜鴿沖霄”的身法,飛身躍起,扇柄在城牆上輕輕一點,已是輕輕巧巧的跳了上去,站在城頭了。
那婦人背向著宋騰霄,她耳聽八方,知道有人來到,不由得心頭微凜,想道:“莫非這魔頭早就約了幫手,才用誘敵之計,把我引到此地?”但她自恃本領高強,卻也不懼,此時段仇世已經躍上牆頭,她無暇回頭,立即如影隨形,跟著跳上,冷笑喝道:“不把我的侄兒交還,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跑不出我的掌心。”
“原來是這個潑婦,怪不得她竟敢追蹤滇南雙煞!”宋騰霄心想。段仇世突然在這裏出現,已經是頗出他意料之外,如今見著這女人,更是意外加上意外了。
“宋師哥,這個女人是誰?”呂思美見這女人的輕功了得,禁不住好奇,問她師哥。
“這婆娘是楊牧的,外號辣手觀音的楊大姑!”宋騰霄答道。
呂思美聽說是楊牧的,不覺皺起眉頭,說道:“聽說你和她打過一架,她是不是像楊牧那樣壞?”
宋騰霄道:“雖無過錯,面目可憎。或許沒有她的弟弟那樣壞,也是個令人討厭的潑婦。”
長城上段仇世已經和楊大姑交上了手。
楊大姑是上北京找她弟弟的。原來四海神龍齊建業是她丈夫的叔叔,齊建業因爲不願再理楊牧的家庭糾紛,勸他休妻之後,便即獨自回家。楊大姑從齊建業口中,方始知道她的弟弟還沒有死,她的侄兒乃是落在滇南雙煞的手中。
楊大姑爲人成見極深,她一向就不喜歡雲紫蘿,如今雖然知道了雲紫蘿並沒有害死她的弟弟,但仍然認爲雲紫蘿的所作所爲乃是敗壞了楊家的門風,她怕弟弟對付不了雲紫蘿,是以才特地上京准備助她弟弟一臂之力。不料無巧不成書,在途中碰上了滇南雙煞之一的段仇世。
齊建業和她說過在泰山之會中,楊牧曾吃過段仇世的虧一事。她也知道段仇世在滇南雙煞中雖是師弟,武功卻比師兄蔔天雕厲害得多,是一個有名的魔頭。是以她雖然極爲自負,卻也不敢絲毫輕敵,當下一照面便施殺手,使出了楊家家傳絕技的金剛六陽手。
金剛六陽手以掌力剛猛馳譽武林,本來這種純粹陽剛的掌力是不大適宜于女子學的,但楊大姑卻也當真算得是個武學奇材。
她別出心裁,另辟溪徑,在原來的掌法上又再窮加變化,變成了剛柔兼濟的功夫。金剛六陽手本來就是招裏藏招,式中套式,每一掌劈出,內中都暗藏著六種不同的奇妙變化的,到了楊大姑手上。這一招六式,更能夠把陽剛與柔的掌力交互連用,瞬息百變,虛實莫測,令人防不勝防,當日雲紫蘿走出楊家之時,以她那樣超妙的輕功,敏捷的身子,在楊大姑的掌下,都幾乎
不了身。楊大姑一的掌法……
遊劍江湖第37回 憶敵爲友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