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未完的忏悔錄第5節上一小節]總要送幾件服來的。因了這樣無事可做,她便漸漸認識了許多朋友,每天在外面玩,好在總有人花錢,便也說不上
費。她說,但是她從來不肯接受男朋友送的東西,因爲接受了旁人的禮物,便不得不回答人家,而每個男朋友所希望于她的回答,她笑著說,總不外是那唯一的回答。
這種關于她的生活的自白,不僅消滅了我的懷疑,而且更覺得她坦白的可愛,我相信,如果不是對我有著十分的信任,而且有著改變她的生活的決心,她不會這樣坦白的告訴我的。想到這點,對于將來的一切,我是什麼都決定了。
二十八、表兄
執筆寫著這日記時,天已經快亮了,從十一點鍾到四點鍾,整整的在跳舞場裏舞了五點鍾。吃晚飯的時候,她仍不肯去,但是當我說了“一直到今天還不能使人知道我們在一起嗎?”的時候,她無話可說了,她只說:
“去就去好了!我難道怕誰嗎?我是爲你,怕你嫉妒喲,看見了熟人又不好不招呼。”
她的熟人確實很多,有幾個中年商人,有幾個學生,都很熟悉的向她招呼。看見我,他們好像很驚異,都在詢問這位新的朋友是誰。朋友?我暗裏好笑,你們在做夢,你們真不知道我們的關系哩!
她低低的向我解釋,這些都是酒肉朋友,有的更不知道姓名,都是時常在跳舞場裏認識的,連朋友都說不上了。
我們很起勁的跳著,她穿了天藍軟緞的旗袍,戴了一朵銀花,長長的寶塔形的耳環,真不愧是夜明珠。今天我穿了夜禮服,在跳舞場裏,今夜我們該是最受注目的一對了。
她跳得很輕,而且,因爲學過歌舞的關系,懂得音樂的節拍,幾乎每支曲子都會唱,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幾個熟識的舞女向我做著鬼臉,我驕傲了。
在舞場裏,今天發現她有許多小本領,她能吸了煙進去,噴出一個個的圈兒來,用三根火柴燃著了,吸住一只杯子。
我說,這是舞女的本領,你怎樣也會的。
她告訴我,有時間了不高興的人在一起,不願開口,但是又不好呆坐,便慢慢的學會這種把戲了。
三點鍾的時候,那天晚上看見的那個禿頭來了,同了一大群人,她向他們招呼。她對我說,他是保險公司的主任,她想過去和他敷衍一下,問我肯不肯。
雖然心裏不高興,但是我答應了,我還怕什麼呢?
她和他跳了一回,好像在談著什麼。她很風情的笑了,又搖搖頭好像在辯解什麼。
雖然不高興,但是許多過去的事情我是無法過問,而且也不應過問的。
她回來的時候,我問她笑什麼,她說禿頭問我是誰,是不是她的未婚夫,早兩天看不見她的影子,是不是同我在一起。她說,她否認了,說我是她的表兄。
表兄就是表兄,反正不久自然會知道的。我想再過幾天,到聖誕節的時候,大請一次客,介紹她給我的朋友們了。我想漸漸使她和她的朋友們疏遠,而漸漸在我的圈子裏熟起來。
二十九、綠的跑車
買了一只很小巧的白金手表,預備送給她。她雖然說過從來不接受男朋友的禮物,但是我想,我該是例外的,我們已經不僅是朋友了。我要她守約守時刻,而且時時刻刻記住我。
一百二十五塊錢,還附了一只精致的指南針,比她現有戴在手上的漂亮多了。
七時半到她那早,預備邀她一同出去吃晚飯。掀了門鈴,應門的侍者說陳小出去了。我問他什麼時候出去的,他說五點多鍾。
“說起到哪裏去嗎?”
“沒有說起。”
“一個人出去的嗎?”
“有人打電話來的。”
這真是使人不解的事情。昨夜從跳舞場出來的時候,她說明今晚不出去的,因爲這幾天大家都疲倦了,她想在家裏休息一晚,勸我也休息一晚,可是這刻卻又出去了!到哪裏去了呢?是誰打電話來的呢?我真不解。
留了一張名片給侍者,我回來了。在家裏吃了晚飯,八點半鍾的時候,我正想打個電話給她,看她回來了沒有的當兒,仆歐說有我的電話,我走去一聽,出人意外竟是她的。
我問她此刻在哪裏。
“說過不出去的,此刻當然在家裏。”
說話的聲音很泰然。我正想對她說,我適才來過,怎麼你不在呢?但是心裏想了一下,我改說了:
“我倒出去過一趟的,我此刻來看你好嗎?”
“不要你來!”
“爲什麼呢?”
“不是說過大家在家裏休息一晚嗎?”
這回答是早在我預料之中的。我堅持著說:
“我一定要來看你!”
“爲什麼呢?”
“因爲一天不見你,我想念得飲食不安。而且,我今天出去的時候,買了一件好東西送你,我帶來給你看。”
“什麼東西呢?”
“一只小巧的心,可以帶在
口放兩個人照片的。”
說這話時,我自己在苦笑,因爲我想起她曾說過要買一枚這樣心的。
她果然答應了:
“好的,你來好了。不過,我剛才起來不久,要收拾一下,你最好隔二十分鍾再來。”
在放下電話的一分鍾內,我已經雇好了一部雲飛的街車。她的寓所的斜對面有一家外雜志店,我決定在那裏等她,從櫥窗裏看她從哪裏回來。
因爲我知道她所說的一切都是假話,她不僅出去了,而且打電話時根本就在外面。她見我堅持著要求,才想從外面趕回來彌補一切。
果然,在我在雜志店裏等了十多分鍾的時候,一部綠的跑車從靜安寺路西首轉了過來。車子回身就走了,黑暗中看不清開車的是誰。
三十、說謊哲學
在那一瞬間,我真覺得世界上一切都是空虛的,人與人之間都是在互相欺騙著,無所謂恩愛,更無所謂幸福。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用說謊來維持自己的生活,維持自己的尊嚴。
尤其是女,更是生活在不斷的說謊中。一分鍾之前和另一個男子所做的事情,一分鍾之後又向另一個男子發誓說沒有做過了。
想起陳豔珠所說過的話,站在雜志店裏,我只爲她好笑,爲她可憐。在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是世上最孤獨的一個人,但是同時卻是世上最明白的一個人。
我真想回轉去,不到她家裏去了,反正她見了我的名片,從侍者的口中,就知道我已經來過,知道自己的說謊早戳穿了。但是想到早幾天她所說過的那麼冠冕的話,我忍不下這口氣,我要看她用什麼理由來說明她的說謊,用什麼謊話來彌補她的謊話。
走了進去,她大約聽見我的腳步聲,已經立在樓梯口等我,微笑著拉住我的手,拉到房裏,不待我開口,她就先說:
“你爲什麼說謊呢?你已經來過,爲什麼不告訴我呢?”
她倒會先發製人,我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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