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壁君醒來得很早。
風已往,火仍在燃燒著,顯然又添了柴,這四面漏風的破廟裏,居然充滿了溫暖之意。
但火堆旁那奇怪的男人已不在了。
難道他已不辭而別?
沈壁君望著這閃動的火焰,心裏忽然覺得很空虛、很寂寞、很孤獨,就像是忽然間失去了什麼?
她甚至有種被人欺騙、被人抛棄了的感覺。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會有這種感覺。他們本就是陌生人,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也沒有對她作過任何允諾。
他要走,自然隨時都可以走,也根本不必告訴她。但就連她的丈夫離開她的時候,她都沒有現在這種感覺。
這是爲了什麼?
“一個人在遭受到不幸、有了病痛的時候,心靈就會變得特別脆弱、特別需要別人的同情和安慰,特別不能忍受寂寞。”
她試著替自己解釋,但自己對這樣的解釋也並不十分滿意,她只覺心亂得很,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那蒼涼而蕭索的歌聲已自門外傳了進來,聽到這歌聲,沈壁君的心情立刻就改變了,甚至連那堆火都忽然變得更明亮、更溫暖了。
蕭十一郎已走了進來。
他嘴裏哼著歌,左手提著桶,右手挾著一捆不知名的葯草。他的步履是那麼輕快,全身都充滿了野獸般的活力。
這男人看起來就像是一頭雄獅、一只猛虎。卻沒有獅虎那麼凶暴可怕。看來他不但自己很快樂,也能令每個看到他的人都感染到這份快樂。
沈壁君面上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蕭十一郎的眼睛也正好自她面上掃過。
沈登君帶著笑道:“早。”
蕭十一郎談淡道:“現在已不早了。”
他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就移向別。雖只看了—眼,但他看著她的時候,目光也忽然變得很溫柔。
沈壁君道:“昨天晚上……”
想到昨天晚上的那碗湯,湯中的眼淚,她的臉就不覺有些發紅,垂下了頭,才低低地接著道:“昨天晚上真麻煩你了,以後我一定會……”
蕭十一郎不等她說完,就已打斷了她的話,冷冷道:“我最喜歡別人報答我,無論用什麼報答我都接受。但現在你說了也沒有用,所以還不如不說的好。”
沈壁君楞住了。
她發現這個人每次跟她說話,都好像准備要吵架似的。
在她的記億中,男人們對她總是文質彬彬、殷勤有禮,平時很粗魯的男人,一見到她也會裝得一表斯文。平時很輕佻的男人,一見到她出會裝得一本正經,她從來也未見到一個看不起她的男人。
現在她才總算見到了。
這人簡直看都不看她一眼。
這人到底有什麼毛病?竟會看不出她的美麗?
火堆上支著鐵架,鐵架上吊著個大鍋,昨天晚上那碗湯,就是用這個鐵鍋熬出來的。現在鍋裏的湯也不知是被熬幹了,還是被喝光了,鐵鍋已被烤得發紅,蕭十一朗將一桶全都倒入鍋裏。
只聽“滋”的一聲,鍋裏冒出一青煙。
然後蕭十——郎就又坐到火堆旁,等著沸。
“這人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這破廟就是他的家?他爲何連姓名都不肯說出?難道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壁君對這個人越來越好奇了,卻又不好意思問他,只希望他能自己說說自己的身世,就算不全說出來,隨便說兩句也好。
但蕭十一郎嘴裏又開始哼那首歌,眼睛又開始閉了起來。
似乎根本已忘了有她這麼一個人存在。
“他既然不願理我,我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裏?”
沈壁君忽然對自己生起氣來,大聲道:“我姓沈,無論什麼時候你到大明湖畔的‘沈家莊’去,我都會令人重重地酬謝你,絕不會讓你失望。”
蕭十一朗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道:“你現在就要回去?”
沈壁君道:“是。”
蕭十一郎道:“你走得回去麼?”
沈壁君不由自主望了望自己的,才發覺
已腫得比昨天更厲害了。最可怕的是,腫的地方已完全麻木,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莫說走路,她這條簡直已連擡都無法擡起。
鍋裏的沸了。
蕭十一郎慢慢地將那捆草葯解開,仔細選出了幾樣,投入裏,用—根樹枝慢慢地攪動著。
沈壁君望著自己的,眼淚又忍不住要流了出來。她是個很好強的人,從來也不願求人。
可是現在她卻別無選擇的余地。
這是無對奈何的事,每個人一生中都難免會遇到這種事,她只有忍耐,否則就只好發瘋。
沈壁君長長地吐出口氣,嗫嚅著道:“我——我還想麻煩你一件事。”
蕭十一郎道:“嗯。”
沈壁君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雇輛車子,載我回去?”
蕭十一朗道:“不能。”
他回答得實在幹脆極了,沈壁君楞了楞,忍住氣道:“爲什麼不能?”
蕭十一郎道:“因爲這地方是在半山上,因爲拉車的馬沒有—匹會飛的。”
沈壁君道:“可是——我來的時候……。”
蕭十一郎道:“那是我抱你上來的。”
沈壁君的臉立刻绯紅了起來,連話都說不出了。
蕭十一郎悠然道:“現在你自然不肯再讓我抱你下去,是不是?”
沈壁君忍耐了很久,終于還是忍不住道:“你——你爲何要——要帶我到這裏來?”
蕭十一朗道:“不帶你到這裏來,帶你到哪裏去?你若在路上撿著一只受了傷的小貓小狗,是不是也會將它帶回家呢?”
沈壁君绯紅的臉一下子又氣白了。
她從來也沒有想到去打男人的耳光,但現在她若有了力氣,也許真會重重地給這人幾個耳刮子。
蕭十一朗慢慢地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神案前,盯著她的。
沈壁君的臉又紅了,真恨不得將這條鋸掉。她拼命將這條
往裏縮,但蕭十一郎的眼睛連一刻也不肯放松。
沈壁君又羞又怒,道:“你——你想幹什麼?”
蕭十一郎淡淡道:“你的腳已腫得像個粽子,我正在想,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將你的鞋襪掉。”
沈壁君幾乎忍不住要大叫起來,這男人居然想她的鞋襪,她的腳就連她的丈夫都沒有真正看到過。
只聽蕭十一朗喃喃道:“看樣子是沒法子
掉的了,只有用刀割破……”
他嘴裏說著說著,竟真的自腰畔拔出了一把刀。
沈壁君額聲道:“我本來還以爲你是個君子,誰知你——你……”
蕭十一郎道:“我並不是君子,卻也沒有替女人鞋的習慣。”
他忽然將刀在神案上,又將那捅
提了過來,冷冷道:“你若想快點走回去,就趕快
下鞋襪,放在這捅
裏泡著,否則你說不定只有一輩子住在這裏。”
在那個時候,你若想要……
蕭十一郎第11章 淑女與強盜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