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蕭十一郎第47章 夢醒不了情上一小節] 但她卻忘了,憐憫有時甚至比譏諷更尖銳,更容易傷人的心。
沈壁君本已勉強控住的眼淚,忽然間又已落下面頰。
她用力握緊雙手,過了很久,才慢慢地問:“你要我怎麼樣?”
風四娘道,“我要你回去。”
沈壁君道:“回去,回到哪裏去?你明明知道我已沒有家。”
風四娘道:“家是人建的,只要你還有人,就可以重新建立一個家。”
沈壁君道:“人……我還有人?”
風四娘道:“你一直都有的。”
沈壁君道:“連城壁?”
風四娘點點頭,苦笑道:“我一直看錯他了,他並不是我猜想的那個人,只要你願意回到他身邊去,他一定會好好地對你,你們還是可以有一個很好的家。”沈壁君在聽著,似已聽得出神,就像是個孩子在聽人說一個美麗的神話。風四娘道:“現在我已知道,那個秘密組織叫‘天宗’,宗主是一個很矮小,還養著條小狗的人,並不是連城壁。”她歎息著,又道:“所以我本不該要你離開他的,不管怎麼樣,他至少沒有欺騙你,你回到他身邊,總比這麼樣在外面流好得多。”
沈壁君還在聽著,還是聽得很出神。
世上絕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喜歡這麼樣在外面流的。
她是不是已被打動?
風四娘道:“只要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陪你回去,我甚至可以去向他道歉。”
這也是她的真心活。
只要沈壁君真的能得到幸福,無論要他做什麼,她都願意。
沈壁君卻笑了,突然瘋狂般大笑。
風四娘怔住。
她從未想到沈壁君會有這種反應,更沒有想到沈壁君會這麼樣笑。
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這時,沈壁君的微笑突然又變成痛哭——不再是悄悄流淚,也不再是輕輕哭泣,而是放聲痛哭。
除了蕭十一郎外,她也從未在別人面前這麼樣哭過·她哭得就像是個受了驚駭的孩子。
這種哭甚至比剛寸的那種哭更不正常,像這麼樣哭下去,一個人說不定真的會哭瘋了。
風四娘忍不住沖過去,用力握住她的肩。
沈壁君還在哭。
風四娘咬了咬牙,終于伸手,一掌掴在她臉上。
沈壁君突然“停頓”。
不但哭聲停頓,呼吸、血脈、思想也全都停頓。
她整個人都已停頓,麻木,僵便,就像是突然變成了個木偶。
風四娘的淚卻已流了下來,黯然道:“這是爲了什麼?是不是因爲我說錯了話?”
沈壁君沒有動,一雙空空洞洞的眼睛,仿佛在看著她,又傷佛凝視著遠方。
風四娘道:“我說錯了什麼,我……”
沈壁君突然道:“你沒有惜,他的確不是夭宗的宗主,但我卻甯願他是的。”
風四娘又怔住:“爲什麼?”
沈壁君道:“因爲天宗的宗主,至少還是個人。”風四娘道:“難道他不是人?”
沈壁君的臉又因痛苦而扭曲,道:“我一直認爲他是個人,不管他是好是壞。總是個了不起的人,誰知道他只不過是個奴,才。”
風四娘道:“奴才?誰的奴才?”
沈壁君道:“天孫的奴才?”
風四娘道:“天孫?”
沈壁君冷笑道:“逍遙侯是天之子,他的繼承人當然是天孫。”
風四娘道:“連城壁雖然不是天孫,卻是天孫的奴才。”她更吃驚,更意外,忍不住問道:“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
沈壁君道:“因爲……因爲我還是他的妻子,昨天晚上,我還睡在他房裏。”
這些話就像是鞭子。
她說出來時,就像是用鞭子在抽打著自己。
這種感覺已不僅是痛苦而已,也不僅是悲傷、失望……還有種無法形容的屈辱。
風四娘了解這種感覺。
她沒有再問,沈壁君卻又接著說了下去:“他以爲我睡著了,他以爲我已喝光了他給我的那碗葯。”“你知道那是*葯?”
“我不知道,可是我連一口都沒有喝。”
“爲什麼?”
“我也不知追究竟是爲了什麼,我就是不想吃葯,什麼葯都不想吃。”
風四娘心裏在歎息。·他知道那是爲了什麼———個已對生命絕望,只想拼命折磨自己的人,是絕不會吃葯的。
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看來仿佛是巧合,其實仿若仔細去想一想,就會發覺那其中一定早已種下了“前因。”
你種下的是什麼“因”,就一定會收到什麼樣“果”,——你若明白這道理,以後播種時就該分外小心。
沈壁君道:“他想下到我已將那碗葯偷偷地潑了出去。”
風四娘歎道:“他一定想不到的,因爲你以前從來也沒有騙過他。”
——這也是“因”。
沈壁君道:“他進來的時候,我其實是醒著的。”
風四娘道:“但你卻裝作睡青了的樣子。”
沈壁君道:“因爲我不想跟他說話。”
——這又是“因”。
風四娘道:“他沒有驚動你?”
沈壁君搖搖頭,道:“他只是站在頭看著我,看了很久。我雖然不敢張開眼看他,卻可以感覺到他的樣子很奇怪。”
風四娘道,“奇怪?”
沈壁君道:“他看著我的時候,我好像全身都在漸漸發冷。”
風四娘詛,“然後呢?”
沈壁君道:“我看裝雖然好像已睡著,其實心裏卻在想著很多事……”
那時他想的並不是蕭十一郎。
這兩年來,蕭十一郎幾乎已占據了她全部生命,全部思想。
但那時她在想的卻是連城壁。
因爲連城壁就在她前,因爲他和連城壁之間,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值得回憶的住事。
他畢竟是她第一個男人。
她想起了他們新婚的那一天,她也曾躺在上裝睡,他也是這麼樣站在
頭,看著她,一直都沒有驚動她,還悄悄地替她蓋上了被。
那時她心裏的緊張和羞澀,直到現在,她只要一想起來。
還是會心跳。
在他們共同生活的那段日子裏,他從來也沒有驚擾過她。
他始終是個溫柔和貼的大夫。
想到這裏,她已幾乎忍不住耍睜開眼,陪他一起渡過這漫漫的長夜。
可是,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聽見窗外響起了一陣很輕的彈指聲。
連城墜立刻走過去,推開窗戶,壓低聲音道:“你來遲了,炔進來。”
窗外的人帶著笑道:“久別勝新婚,你不怕我進去驚擾了你們。”
聽見這個人的聲音,沈壁君忽然全身冰冷。
這是花如玉的聲音。
她聽得出。
可是她卻連做夢也想不到,花如玉居然會來找連城壁。
他們怎麼會有來往的?
沈壁君勉強控製著自己,集中精神,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連城壁道:“我知道你會來,所以已經想法子讓她睡了。”
花如玉道:“她不會醒?”
連城壁道:“絕不會,我給她的葯,至少可以讓她睡六個時辰。”
花如玉已穿自而入,吃吃地笑著,道:“你花了那麼多心血,才把她找回來,現在卻讓她睡覺,豈非辜負了春宵?”
連城壁淡淡道:“我並沒有找她回來,是她自己要回來的。”
花如王笑道:“難怪別人都說你是個了不起的角,你不但要她的人回來,還要她的心。”
連城壁也笑了笑,道:“我若只想要她的人回來,就不必費那麼多事了。”
聽到了這些話,沈壁君不但全身都已冰冷,心也已沈了下去。
她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團泥,別人要把她捏成什麼樣子,她就被人捏成什麼樣。
花如玉又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所以天孫想當面跟你談談下一件事。”
連城壁道:“什麼時候?”
花如玉道,“月圓的時候。”
連城壁道:“什麼地方?”
花如玉道:“西湖,月樓。”
連城壁道:“我一定准時去。”
花如玉道:“你最好明天一早就動身,跟我一起走,先到掃花草堂去等著。”
連城壁道:“行。”
花如玉笑道:“你舍得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
連城壁遭:“這次她既然已回來,就絕不會走的了。”
花如王道:“你有把握?”
連城壁淡淡道:“因爲我知道她根本已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花如玉吃吃地笑道:“你實在有兩下子……”
這就是沈壁君昨夜聽見的秘密。
直到現在,她的眼睛裏還是充滿了痛苦和悲傷。
風四娘了解她的心情。
無論誰發現自己被人欺騙出賣了時,心裏都不會好受的。
何況出賣她,欺騙她的,又是她本已決心要厮守終生的人。
沈壁君流著淚道:“這次我本來的確已不想再離開他了,我……我實在也已無可去,可是,聽了那些話之後,就算叫我再多留一天,我也會發瘋。”
風四娘道:“所以他一走,你也跟著跑出來了。”
沈壁君點點頭。
她不但無可去,甚至連一個
人、一個朋友都沒有。
她只有悄悄地躲在這種淒涼的小客棧裏,悄悄地流淚。
……《蕭十一郎》第47章 夢醒不了情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第48章 搖船母女”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