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蕭十一郎第50章 白衣客與悲歌上一小節]不同?”
瞎子道:“有的歌悲傷,有的歌歡樂,有的歌聲像征幸福平靜,也有的歌聲裏充滿激動憤怒。”他面對著蕭十一郎,慢慢地接著道:“你若也像我一樣是個瞎子,你就會從歌聲中聽出很多奇怪而有趣的事。”
蕭十一郎道,“剛才你聽出了什麼?”
瞎子道:“災禍。”
蕭十一郎的拳頭已握緊。
瞎子道:“暴風雨來臨前的風聲一定和平時的風聲不同,野獸在臨死前的呼叫也一定和平時兩樣。”他歪斜奇絕的臉上,帶著種神秘的表情,慢慢地接著道:“一個人若是有災禍要發生時,她的歌聲中一定也會有種不祥的預兆,我聽得出。”
蕭十一郎臉變了。
瞎子道:“災禍也有大有小,小的災禍,帶給人的最多只不過是死亡,大的災禍,卻往往會牽連到很多無辜的人。”
蕭十一郎道:“你不怕被牽連?”
瞎子道:“現在我只不過想來看看。”
蕭十一郎道:“看什麼?”
瞎子道:“看看那位唱歌的姑娘。”
一個睛子,坐著條殡葬用的紙船,來“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你有沒有聽過這麼荒謬的事?
蕭十一郎聽見了,卻沒有笑。
瞎子也沒有笑。
無論誰都看得出,他絕不是在說笑。
蕭十一郎盯著他,道:“你是個瞎子?”
瞎子點頭。
蕭十一郎道:“瞎子也能看得見?”
瞎子道:“瞎子看不見。”他忽然笑了笑,笑得淒涼而神秘。
“別人都能看見的,瞎子都看不見。”
他笑的時候,臉上的眼鼻五官,仿佛又回到了原來的部在這一瞬間,蕭十一郎忽然有了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仿佛看過這個人,這張臉。
但他卻偏偏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瞎子又道:“可是瞎子卻往往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事。”
蕭十一郎道,“譬如說,災禍?”
瞎子又點點頭,道:“所以我想來看看,那究竟會是件什麼樣的災禍。”
蕭十一郎笑了。
瞎子道:“你在笑?”
蕭十一郎笑出了聲音。
瞎子道:“災禍並不可笑。”
蕭十一郎道:“我在笑我自己。”
瞎子道:“爲什麼?”
蕭十一郎道:“因爲我從來也沒有聽見過這麼荒唐的故事,但我卻偏偏被你打動了。”
蕭十一郎居然也有被人打勸的時候,居然是被這麼樣一個人,這麼樣一件事打動的。
假如在平時,風四娘一定已忍不住笑了出來。
現在她卻不敢笑,也笑不出。
——她也已看出這不是件可笑的事,絕不是。
沈壁君又在她耳畔低語,“唱歌的是冰冰。”
“嗯。”
“你說冰冰病得很重,而且是種治不好的絕症。”
“嗯。”
沈壁君輕輕吐出口氣,道,“難道這瞎子真能從她歌聲中聽出來?”
風四娘沒有回答。
她不能回答。
這件事實在大荒謬,太不可思議,卻又偏偏是真的。
過了很久,她也輕輕吐出口氣:“我只希望他莫要再看出別的事。”
現在他們的災禍已夠多了。
——除了災禍外,一個瞎子還能看得出什麼?
有人說風四娘狼凶,有人說風四娘很野。
有人認爲她說話像個男人,喝起酒來比得上兩個男人。
但卻沒有人說她不美的。
她本來就是個美人。
一個像她這樣的美人,本來絕不會承認別的女人比自己更美。
風四娘卻例外。
她一直認爲沈壁君才是真正的美人,沒有任何人的美麗能比得上沈壁君。
可是現在她的想法不同了,因爲她又看見了一個真正的美人————冰冰。
她本來一直認爲沈壁君是個女人中的女人,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是女人。
現在她卻發現,冰冰這個女人有些地方連沈壁君也比不上。
冰冰的美也許並不是人人都能欣賞,都能領略得到的。
她美得脆弱而神秘,美得令人心疼。
若說沈壁君豔麗如牡丹,清雅如幽蘭,風四娘就是朵帶刺的玫瑰。
冰冰卻只不過是朵小花而已——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風雨過後,夕陽滿天,你漫步走過黃昏時的庭園。
——飽受風雨椎殘的庭園,百花都已凋零,但你卻忽然發現高牆上還有一朵不知名的小花迎風搖曳在夕陽下。
那時你心裏會有什麼感覺?
你看見冰冰時,心裏就會有那種感受。
尤其是現在——
她已從船樓上走下去,被人攙扶著走了下來,她的臉蒼白而憔悴。
她並沒有捧著心,也沒有皺著眉。
根本用不著作出任何姿態,就這麼樣靜靜地站著,她的美已足以令人心碎。
瞎子就站在她面前,“看”著她,一雙蠟黃的眼睛,還是空空洞洞的。
他當然並不是用眼睛去看,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出一些別人看不見的事?
蕭十一郎忍不住問道:“你看出了什麼?”
瞎于沈默著,又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我看見了一片沼澤,絕谷下的沼澤,沒有野花,沒有樹木,沒有生命……”他臉上忽然發出了光,接著道,“可是這片沼澤裏卻有個人,是個女人。”
——他說的難道就是“殺人崖”絕谷下的那片沼澤。
——他看見的女人莫非就是被天公子推入絕谷下的冰冰?
——他怎麼能“看”得見?
——他若看不見,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蕭十一郎深深吸了口氣,道:“你還看見了什麼?”
瞎子的聲音仿佛夢吃:“我看見這個女人正在往上爬,我看得出她有病,病得很重……”
“她好像已快跌下去,但卻忽然有一只手伸出來,把她拉了上去。”
“那是只男人的手。”
“現在這只手上,卻握著柄形狀很奇特的刀,女人正在他身旁唱歌……”
“可是琴弦忽然斷了,她也倒了下去。”
蕭十一郎立刻打斷了他的活,道:“唱歌的女人,就是沼澤中的女人?”
瞎子道:“是的。”
蕭十一郎道:“你憑哪點看出來的?你能看見她的臉長得是什麼樣子?”
瞎子遲疑著,道,“我看不見她的臉,但我卻看得出她左上有一個青
的胎記,比巴掌還大些,看來就像是一片楓葉。”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冰冰的臉已變了,就仿佛忽然已被人推下了萬丈絕谷,美麗的眼睛裏充滿了驚訝和恐懼。
她本不是那種很容易就會受到驚嚇的女人,她的軀殼雖脆弱,卻有比鋼鐵還堅強的意志。
所以她才能活到現在。
——現在她爲什麼會如此恐懼?
——難道她身上真的有那麼樣一塊青記?
瞎子臉上又露出那種詭秘的微笑,喃喃道:“我果然沒有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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