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曉
道：“所以……”
燕十三道：“所以你只要知道我就是燕十三，也已足夠了。”
謝曉又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其實我只要能看到你的劍，就 已足夠了。”
他看見過“奪命十三劍”。對這套劍法中的每一個細節和變化，他幾乎都已完 全了解。但是這並不足以影響他們這一戰的勝負。因爲這套劍法在鐵開誠手裏使出 來，無論氣勢、力量、和適度，都一定不會用完全。所以他希望能看到燕十三手裏 使出來的奪命十三劍。
可是他也知道，真正最重要的一劍，是永遠看不到的。
最重要的一劍，必定就是決生死、分勝負的一劍，也就是致命的一劍。如果奪 命十三劍已經有了第十五種變化，第十五劍就是這致命的一劍。
他當然看不到。
因爲這一劍使出時，他已經死了！只要有這一劍，他就必死無疑。所以他這一 生中最希望能看到的一劍，竟是他這一生中永遠看不到的。
難道這就是他的命運？
造化弄人，爲什麽總是如此無情亍，他不願再想下去，忽然又道：“現在我們 手裏都有劍，隨時都可以出手。”
燕十三道：“不錯。”
謝曉道：“可是你一定不會輕易出手的。”
燕十三道：“哦？”
謝曉道：“因爲你一定要等，等我的疏忽，等你的機會。”
燕十三道：“你是不是也一樣會等？”
謝曉道：“是的。”
他歎了口氣，又道：“只可惜這種機會絕不是很快就能等得到的。”
燕十三承認。
謝曉道：“所以我們一定會等很久，說不定要等到大家都已精疲力竭時，才 會有這種機會出現，我相信我們一定都很沈得住氣。”
他又歎了口氣，道：“可是我們爲什麽要像兩個呆子一樣站在這裏等呢？”
燕十三道：“你想怎麽樣？”
謝曉道：“我們至少可以到
看看，到去走走。”
他的眼睛裏閃出了笑意：“天氣這麽好，風景這麽美，我們在臨死之前，至少 也該先享受一下人生。”
於是他們開始走動，兩個人的第一步，幾乎是同時開始的。他們誰也不願占對 方的便宜。因爲他們這一戰，爭的並不是生死勝負，而是要對自己這一生有個交代。 所以他們不願欺騙對方，更不願欺騙自己。
楓葉更紅，夕陽更豔麗。
在黑暗籠罩大地之前，蒼天總是會降給人間更多光采，就正如一個人在臨死之 前，總會顯得更有善心，更有智慧。
這就是人生。如果你真的已經能了解人生，你的悲傷就會少些，快樂就會多些。
楓林中已有落葉，他們踏著落葉，慢慢的往前走，腳步聲“沙沙”的響。他們 的腳步越走越大，腳步聲卻越來越輕，因爲他們的精神和
能，都能漸漸到達巅。
等到他們真正到達巅時的一刹那，他們就會出手。
誰先到達巅，誰就會先出手。
他們都不想再等機會，因爲他們都知道誰也不會給對方機會。
他們幾乎是同時出手的。
沒有人能看得見他們拔劍的動作，他們的劍忽然間就已經閃電般擊出。
就在這一瞬間，他們肉的重量竟似已院全消失，變得像是風一樣可以在空中 自由流動。
因爲他們已完全進入了忘我的境界，他們的精神已超越一切，控製一切。
劍光流動，楓葉碎了血雨般落下來。
可是他們看不見。在他們心目中，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存在，甚至連他們 的肉已不存在。
天地間唯一存在的，只有對方的劍。
堅實的楓樹，被他們的劍鋒輕輕一劃，就斷成了兩截。
因爲他們眼中根本就沒有這棵樹。
茂密的楓林，在他們眼中只不過是片平地，他們的劍要到那裏，就到那裏。
世上已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擋他們的劍鋒。
楓樹一棵棵倒下，滿天血雨缤紛。流動不息的劍光，卻忽然起了種奇異的變化， 變得沈重而笨拙。
“叮”的一聲，火星四濺。
劍光忽然消失，劍式忽然停頓。燕十三盯著自己手裏的劍鋒，眼睛彷佛有火焰 在燃燒，又彷佛有寒冰在凝結。他的劍雖然仍在手裏，可是所有的變化都已到了窮 盡。他已使出了他的第十四現在他的劍已經死了。謝曉的劍尖，正對著他的劍尖。
他的劍若是條毒蛇，謝曉的劍就是根釘子，已釘在這條毒蛇的七寸上，將這 條毒蛇活活的釘死。這一戰本來已該結束。
可是就在這時侯，本來已經被釘死了的劍，忽然又起了種奇異的震動。
滿天飛舞的落葉，忽然全都散了，本來在動的，忽然全都靜止。
絕對靜止。
除了這柄不停震動的劍之外，天地間已沒有別的生機。
謝曉臉上忽然露出種恐懼之極的表情。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劍雖然還在手裏，卻已經變成了死的。
當對方手裏這柄劍開始有了生命時，他的劍就已死了，已無法再有任何變化， 因爲所有的變化都已在對方這一劍控製中。
所有的生命和力量，都已被這一劍奪去。
現在這一劍已隨時都可以刺穿他的
膛和咽喉，世上絕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
因爲這一劍就是“死”。
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世上又有什麽力量能攔阻？
可是這一劍並沒有刺出來。
燕十三的眼睛裏，忽然也露出種恐懼之極的表情，甚至遠比謝曉更恐懼。
然後他就做出件任何人都想不到。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事。他忽然回轉了劍鋒， 割斷了他自己的咽喉。
他沒有殺謝曉，卻殺死了自己！
可是在劍鋒割斷他咽喉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裏已不再有恐懼。在那一瞬間， 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澈而空明。
充滿了幸福和平靜。
然後就倒了下去。
直到他倒下去，直到他的心跳已停止，呼吸已停頓，他手裏的劍還是震動不停。
夕陽消逝，落葉散盡。謝曉還沒有走。
他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他不懂，他不明白，他想不通，他不能相信一個人，怎 能會在勝利的巅殺死自己。
但是他非相信不可。這個人的確已死了，這個人的心跳呼吸都已停止，手足也 已冰冷。死的本來應該是謝曉，不是他。
可是他在臨死前的那一瞬間，心裏卻絕對沒有恐世怨恨，只有幸福平靜。他並 沒有瘋。在那一瞬間，他已經天下無敵，當然也沒有人能強迫他。
那麽他爲什麽要做這種事？
他爲什底？
爲什麽？
爲什麽？……
夜已經很深了，很深很深。
謝曉還是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
他還是不懂，還是不明白，還是想不通……
三少爺的劍第46章 大惑不解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