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大人物24 誰是高手上一小節],還是黑 黝黝的,連人的面目都分辨不出。
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遠比燈光能照到的地方多·
田思思和秦歌在旁邊等了半天,才總算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找到張空桌子。
居然沒有人注意到秦歌。
又等了半天,才有個陽怪氣的夥計過來,把杯筷往桌上一放。
“要不要酒?”
“要。”
“多少?”
“五斤。”
問完了這兩句話,這夥計掉頭就走,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田思思怔住,忍不住道:“這夥計好大的架子。”
秦歌笑笑道:“我們是來吃東西的,不是來看人的。”
田思思道:“但他沒有問你要吃什麼?”
秦歌道:“他用不著問。”
田思思道:“爲什麼?”
秦歌道:“因爲這裏只有四樣東西,到這裏的人差不多每樣叫一碟。”
田思思皺眉道:“哪四樣?”
秦歌道:“牛肉面、鹵牛肉、豬腳面和紅燒豬腳。”
田思思又怔住了,道:“就只這四樣?”
秦歌笑道:“就這四樣也已經足夠了,不吃牛肉的人,可以吃豬腳,不吃豬腳 的人,可以吃牛肉。”
田思思歎了口氣,苦笑道:“能想出這四樣東西來的,倒真是個天才。”
也許就因爲這個地方只有這四樣東西,所以人們才覺得新鮮。
秦歌道:“我知道他絕不是個天才。”
田思思道:“哦?”
秦歌道:“就因爲他不是天才,所以才會發財。”
田思思又笑了。
她也不能不承認這話有道理。
但究竟是什麼道理,她卻不太清楚。
世上豈非本就有點莫名其妙的道理,本就沒有人能弄得清楚。
沒有擺桌子的地方,更暗。
田思思擡起頭,忽然發現有好兒條人影在黑暗中,遊魂般地蕩來蕩去。既看不 清他們的著,更辨不出他們的面目,只看得到一雙雙發亮的眼睛,就好像是在等 著捉兔子的獵人一樣。
那種目光實在有點不懷好意。
田思思忍不住問道:“那些是什麼人?”
秦歌道:“做生意的人。”
田思思道:“到這裏來做生意,做什麼生意?”
秦歌道:“見不得人的生意。”
田思思想了半天才點了點頭,卻也不知道是真懂,還是假懂。
黑暗中不但有男人,還有女人。
這些女人在等著做什麼生意?這點她至少總算已懂得了。
然後她回過頭,去看那比較亮的一邊。
她看到各種人,有貧有富,有貴有賤。
差不多每個人都在喝酒——這就是他們唯一的相同之,除此之外,他們就完 全是從絕不相同的世界來的。
然後她看到剛才那夥計托著個木盤走了過來。
面和肉都是熱的。
只要是熱的,就不會太難吃。
田思思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看著秦歌道:“你說這地方很出名?”
秦歌道:“嗯。”
田思思道:“就是賣這兩種面出名的?”
秦歌道:“嗯。”
田思思四面看了一眼,忽然歎了口氣,道:“我看這些人一定都有病。”
秦歌道:“哪些人?”
田思思道:“這些特地到這裏來吃東西的人!”
秦歌將面碗裏的牛肉一掃而光,才長長吐出口氣,道:“他們沒有病。”
田思思道:“這個人呢?”
她說的是她眼睛正在盯著的一個人。
這人坐在燈光比較亮的地方,穿著件看來就很柔軟、很舒服的淡青長衫,不但 質料很高貴,剪裁得也很合身。
他年紀並不太大,但神情間卻自然帶著種威嚴,就算坐在這種破桌子爛板凳上, 也令人不敢輕視。
田思思道:“這個人一定很有地位。”
秦歌道:“而且地位還不低。”
田思思道:“像他這種人,家中一定不會沒有丫頭傭人。”
秦歌道:“非但有,而且還不少。”
田思思道:“他若想吃什麼,一定會有人替他准備的。”
秦歌道:“隨時都有。”
田思思道:“那麼,他若沒有病,爲什麼要一個人半夜三更的到這種地方來吃 東西呢?”
秦歌慢慢地喝了杯酒,又慢慢地放下了酒杯,目光凝視著遠方的黑暗,過了很 久,才低低地歎息了一聲,道:“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寂寞?”
田思思道:“當然知道,我以前常常都會覺得很寂寞。”
秦歌道:“那時你在想些什麼?”
田思思道:“我想東想西,想出來到逛逛,想找人聊聊天。”
秦歌忽然笑了,道:“你以爲那就是寂寞?”
田思思道:“那不是寂寞是什麼?”
秦歌道:“那不過是你覺得無聊而已,真正的寂寞,不是那樣子的。”
他笑了笑,笑得很淒涼,緩緩接著道:“真正的寂寞是什麼樣子?也許沒有人 能說得出,因爲那時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田思思在聽著。
秦歌道:“你若經曆過很多事,忽然發覺所有的事都已成了過去;你若得到過 很多東西,忽然發覺那也全是一場空一到了夜深人靜時,只剩下你一個人……”
他語聲更輕、更慢,慢慢地接著道:“到了那時,你才會懂得什麼叫寂寞。”
田思思眨了眨眼,道:“你懂得?”
秦歌好像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又癡癡地怔了半天,才接著道:“那時你也許 什麼都沒有想,只是一個人坐在那裏發怔,只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找不到著落,有 時甚至會想大叫,想發瘋……”
田思思道:“那時你該去想些有趣的事。”
秦歌道:“人類最大的痛苦,也許就是永遠無法控製自己的思想,你若拼命想 去回憶過去那些有趣的事,但想到的卻偏偏總是那些辛酸和痛苦,那時你心裏就會 覺得好像有根針在刺著。”
田思思笑道:“真像有根針在刺著?那不過是文人們的形容而已……”
秦歌又喝了杯酒,道:“以前我也不信一個人的心真會痛,也以爲那只不過是 文人們的形容過甚,但後來我才知道,就算是最懂得修辭用字的文人,也無法形容 你那時的感覺。”
他笑得更淒涼,接著道:“你若有過那種感覺,才會懂得那些人爲什麼要三更 半夜的,一個人跑到這破爛攤子上來喝酒了。”
田思思沈默了半晌,道:“就算他怕寂寞,也不必一個人到這裏來呀。”
秦歌道:“不必?”
田思思道:“他爲什麼不去找朋友?”
秦歌道:“不錯,你痛苦的時候可以去找朋友陪你;陪你十天,陪你半個月, 但你總不能要朋友們陪你一輩子。”
田思思道:“爲什麼?”
秦歌道:“因爲你的朋友一定也有他自己的問題要解決,有他自己的家人要安 慰,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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