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已出現曙。
田思思眼睛朦朦胧胧的,用力想睜開,卻又慢慢的阖起。
她實在太累,太疲倦。
雖然她知道自已絕不能夠在這裏睡著,卻又無法支持。
朦朦胧胧中,她仿佛聽到有人在呼喚:“大小,田大小
……”
是誰在呼喚?
這聲音仿佛很熟悉。
田思思睜開眼睛,呼聲更近。她站起來探出頭去。
四個人正一排向這邊走來。一個是鐵胳膊,一個是刀疤老六,一個是錢一套, 一個是趙老大。
看到這四個人,田思思的火氣就上來了。
若不是這四個王八蛋,她又怎會落到現在這地步。
但他們爲什麼又來找她呢?難道還覺得沒有騙夠,還想再騙一次?
田思思跳出來,手叉著腰,瞪著他們。
她也許怕王大娘,怕葛先生,但是這四個騙子,田大小倒還真沒有放在眼裏。
她畢竟是田二爺的女兒,畢竟打倒過京城來的大镖頭。
她武功也許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高,但畢竟還是有兩下子的。
這四人看到她,居然還不逃,反而陪著笑,一排走了過來。
田思思瞪眼道:“你們想來幹什麼?”
錢一套的笑臉看來還是很自然,陪著笑道:“在下等正是來找田大小的。”
田思思冷笑道:“你們還敢來找我?膽子倒真不小哇。”
錢一套忽然跪下,道:“小人不知道大小的來頭,多有冒犯,還望大小
恕 罪。”
他一跪,另外三個人也立刻全都跪了下來。
趙老大將兩個包袱放在地上,道:“這一包是大小的首飾,這一包是七百兩 銀子,但望大小
既往不咎,將包袱收下來,小人們就感激不盡了。”
這些人居然會良心發現,居然肯如此委曲求全。
田思思反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中,又不免有點得意,板著臉道:“你們都已知道錯了嗎?”
四個人同時陪著笑,道:“小人們知錯,小人們該死……”
田思思的心早巳軟了,正想叫他們起來,四個大男人像這祥跪在她面前,畢竟 也不太好看。
誰知這四個人剛說到“死”字,額角忽然多了個洞。
鮮血立刻從洞裏流出來,沿著他們笑起來的皺紋緩緩流下。
四個人眼睛發直,面容僵硬,既沒有呼堿,也沒有掙紮。
八只服睛直直地看著田思思,然後忽然就一起仰面倒下。
田思思又嚇呆了。
她根本沒有看出這四人額上的洞是怎麼來的,只看到四張笑臉忽然間就變成了 四張鬼臉。
是誰殺了他們?用的是什麼手段?
田思思又想起梅死時的倩況,手腳立刻冰冰冷冷。
葛先生!
田思思大叫,回頭。
後面沒有人,一株白楊正在破曉的寒風中不停的顫抖。
她再回轉頭,葛先生赫然正站在四具死屍後面,冷冷地瞧著她,身上的一件葛 布衫莊夜中看來就像是孝子的淼傑,
他臉上還是冷冷淡淡的,全元表倩,他身子還是筆筆直直的站著,動也不動。
他本身就像是個死人。
這四個人還沒有死的時候,他好像就已站在這裏了。
田思思魂都嚇飛了,失聲問道:“你……你來幹什麼?”
葛先生淡淡道:“我來問你一句話。”
田思思道:“問什麼?”
葛先生道:“你打算什麼時侯嫁給我?”
同樣的問話,同樣的回答,幾乎連聲調語氣都完全沒有改變。
田思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會問出這麼愚蠢的話來。
她迷迷糊糊的就問出來了。
因爲她實茌太伯,實在太緊張,自己已根本無法控製自己。
葛先生道:“這四個人是我叫他們來的。”
田思思拼命點頭,道:“我……我知道。”
葛先生道:“東西他們既然還绐了你,你爲什麼不要?”
田思思還是在拼命點著頭,道:“我不要,我什公都不要。”
她一面點頭,一面說不要,那模祥實在又可拎,又可笑。
葛先生目中躍沒有伶憫之,更沒有笑意,淡淡道:“你不要,我要。”
他擡起包袱,又慢慢地接著道:“這就算你嫁妝的一部分吧。”
田思思又大叫,道:“你無論要什麼,我都給你……我還有很多很多比這些更 值錢的首飾,我全都給你,只求你莫要迫我嫁绐你。”
葛先生只是冷冷地道:“你一定要嫁绐我,你答應過我的。”
田思思不由自主擡頭看一他叫眼。
她從沒有正面看過他。
她不看也許還好些,這一看,全身都好像跌入冰窖裏。
他臉上沒有笑容,更沒有血。
但他的臉卻比那四個死人流著血的笑臉還可怕。
田思思大叫道:“我沒有笞應你……我真的沒有答應你……”
她大叫轉身,飛奔而出。
她本來以爲自己違 -步路都走不動了,但這時卻仿佛忽然又從魔鬼那裏借來了 力氣,一口氣又奔出了很遠很遠。
身後的風聲不停的在響。
她回過頭,偷偷瞟了一眼。
風在吹,沒有人。
葛先生這次居然還是沒有追來。
他好像並不急著追,好像已算淮田思思反正是跑不了的。
無論他有沒有追來,無論他在哪裏,他的影子正像惡鬼般纏住了田思思。
田思思又倒下。
這次她就倒在大路旁。
白
的晨霧正煙一般袅袅自路上升起,四散。
煙霧飄繞中,近隱隱傳來了辚辚的車輪聲,輕輕的馬嘶聲。
還有個人在低低地哼著小調。
田思思精神一振,掙紮著爬起,就看到一輛烏篷大車破霧而來。
趕車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
田思思更放心了。
老頭子好像總比年輕人靠得住些。
田思思招著手,道:“老爺子,能不能行個方便,載我一程?我一定會重重謝 你的。”
老頭子打了個呼哨,勒住缰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田思思幾眼,才慢吞吞地問 道:“卻不知姑娘要到哪裏去?”
到哪裏去?
這句話可真把田大小問住了。
回家嗎?
這樣子怎麼能回家?就算爹爹不罵,別的人豈非也要笑掉大牙。
才出來一天,就變成了這副樣子,非但將東西全都丟得幹幹淨淨,連人都丟了 一大個。
“田心這小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逃了,她本事倒比我大些。”
去找田心嗎?
到哪裏去找呢?她會逃到那裏去?
若不回家,也不找田心,只有去江南。
她出來本就是爲了要到江南去的。
但她只走了還不到兩百裏路,就已經變成這樣子,現在已囊空如
洗,就憑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就能到得了江南?
田思思怔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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