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風钤中的刀聲第三章上一小節] “聽說老燕王有五位貼身衛士,是兄弟五個人,號稱姜家五虎,一個個全部武藝高強,刀法如神。”賣花老人說:“老王爺遷都北京,這五位兄弟就專替老王爺砍人的腦袋,到現在阜城門外,八裏莊釣魚臺附近還有座姜家墳。凡是幹這一行的,清明前後都要去燒燒紙,保佑他們一年的安甯,莫要被冤鬼纏身。”
伴伴故意做出很害怕的樣子:“聽說他們一刀就能把人的腦袋砍下來,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假。”
“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那也是人家下了苦功夫練出來的,”
賣花的老人說:“要十這一行,先得磕頭拜師,每天天一亮,就要起身開始推豆腐。”
伴伴忍不住問。
“推豆腐?劊子手爲什麼要學椎豆腐,豆腐怎麼推?”
賣花的老人倒真是有點見識,居然能把推豆腐的法子解釋的很清楚。
——用一把砍人頭的大刀,反手提著,順在乎背上。刀鋒向外,以刀鋒片豆腐,片得愈薄愈好,等到手法練熟了,就在豆腐上劃出墨線,要一刀推下去,讓豆腐齊線而斷,不差分毫…再在豆腐上置銅錢,刀鋒過,豆腐片落,而銅錢不落,才算小成。
真正出師,就一定要在刑場上見紅了,手起刀落,人頭也落,這一刀一定要砍在脊椎骨的骨縫裏,錯不得分毫。
賣花的老人侃侃而談,伴伴聽的入神,等到老人說得告一段落,伴伴就及時歎了口氣。
“看起來要幹這一行也不容易。”
“非但不容易,簡直難極了,要練成像姜執事那樣的本事,又是難如登天。”
“他有什麼特別的本事?”
“這位萎執事的刀法可真神極了,聽說他可以把一只蒼蠅:的翅膀用砍頭的大刀削下來,讓蒼蠅還是可以活著在地上爬。”
這種刀法,實在是神到極點。”伴伴問:“這個人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這個人長得和平常人也沒有什麼不同,也有鼻子眼睛,也有嘴。”
老人說:“只不過比普通一般人都要高一點,手臂好像也比別人要長一點,有時候我們會整年都看不到他,誰也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他家裏就難道沒有別的人?”
“沒有。”老人說:“他一向是獨來獨往,連朋友都沒有一個。”
“他有沒有買過你的花?”
“最近他常買,每次買的都是這種花,”老人指著他一直在向伴伴推介的那些花罐子,一雙老眼卻在瞟著伴伴:“姜執事實在是個很識貨的人,只有識貨的人才會喜歡這種花。”
他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連年紀輕輕的伴伴都已經明白,現在是非買他一罐花不可的了。
“可是你至少要先告訴我,這種花是什麼花?”伴伴間老人。
老人反間:“侏知不知道在遙遠的荒漠中,終年沒有雨的地方,生長著一種很奇特的植物,叫作仙人掌。”
“我知道,只不過知道而已,可是從來也沒有看見過。”
“那麼你現在已經看見了。”老人說。
他指著花罐中一種長著針芒的球莖,上面還長著一叢粉紅的小花。
“這就是仙人掌,長在仙人掌上的花,當然就叫作仙人掌花。”老人說:“你不防帶一罐去送給姜執事,他好像特別喜歡這種花。”
姜斷弦,男,四十五歲,是刑部有史以來年紀最輕的總執事,二十一歲時就已授職,刑部上上下下的人都稱他爲“姜一刀”。凡是有重大的紅差,上面都指派他去行刑,犯人的家屬爲了減輕被死的人犯臨刑時的痛苦,也都會在私底下贈以一筆厚禮。
令人想不到的是,這位刑部的大紅人,還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交卸了他的職務,飄然遠去,不知所終。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事隔多年,他居然重又回到刑部。
他看起來遠比他實際的年紀老得多了,伴伴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
那時候他正在磨刀,夕陽將落,涼風蕭索,他看起來已經像是個垂暮的老人。
是什麼原因讓他老得如此快?是不是因爲殺人殺的太多了?
劊子手殺人用的刀,通常都是一種厚背薄刃頭寬腰細,刀把上還系著紅綢刀的鬼頭刀。
姜執事用的這把刀卻不同。
他用的這把刀,刀身狹窄,刃薄如紙,刀背不厚,刀頭也不寬,刀柄卻特長,可以用雙手並握。懂得用刀的人,一望而知這位姜執事練的刀,絕不止于劊子手練的那種刀,其中必定還摻有其他門戶的刀法,甚至還包括有自扶桑東溉傳入中土的流派。
因爲中土的刀法招式中,是沒有用雙手握刀的。
伴伴在竹籬外就已看出了這一點。
柴門是虛掩的。
伴伴故意不敲門就走進去,因爲她怕一敲門就進不去了,而且她想先引起姜斷弦的注意。
姜斷弦卻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還是低著頭在磨他的刀。
他用來磨刀的石頭也很奇怪,是一種接近墨綠的砂石,就和他刀鋒的顔
一樣。
他的刀鋒仿佛還有一種針芒般的刺,就好像仙人掌上的芒刺一樣。
伴伴也很快就注意到這一點。
她一向是一個觀察力非常敏銳的女孩子,在這片刻之間,她同時也已注意到姜斷弦腹上的皺紋雖然深如刀刻,一雙手卻潔白纖美如少女。
——是不是這雙手除了握刀之外從來都不做別的事?
殺人者的手,看起來通常都要比大多數的人細致得多,因爲他們手掌裏的老繭是別人看不見的,就正如他們內心的恐懼和痛苦,也絕不會被別人看見。
伴伴在仔細觀察姜斷弦的時候,姜斷弦卻好像完全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她這麼一個人來到他面前。
他還是在一心一意的磨他的刀。
“我姓柳,我想來找一位在刑部當差的姜執事,聽說他就住在這裏。”
姜斷弦非但什麼都看不見,連聽都聽不見。
伴伴一點都不生氣也不著急,她早就知道要對付姜斷弦這種人,絕不是件愉快的事,而且一定很不容易。
“我雖然沒有見過姜執事,可是先父在世時嘟常常提起他的名字。”伴伴說:“我想他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
她又補充著說:“先父的朋友們,都稱他爲大斧頭。”
磨刀人居然還是沒有看她一眼,磨刀的動作卻停止了,吟冷的間:“稱來找姜斷弦有什麼事?”
“我想求他救一個人。”伴伴說。
“姜斷弦只會殺人,不會救人。”
“可是這一次非他救不可。”
“爲什麼?”
“因爲只有他能救這一個人。”伴伴說:“如果他不肯高擡貴手,這個人七天後就要死在你的刀下。”
她直視著姜斷弦:“我想現在你大概已經知道我說的這個人是誰了,”
暮已深,姜斷弦慢慢的站……
風钤中的刀聲第三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