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濃,無月無星,枯草叢中,蟲聲啁啾,使這蒼茫的原野更平添了幾分淒涼蕭索之意。
黑暗中卻來了一個人,身法輕捷,來勢如電,見到這面大旗時,立刻下
衫,解開發辮,赤身散發,緩緩跪了下去,跪在那孤獨的迎風招展于荒原中的大旗前,神
間帶著種不可掩飾的悲哀與憂郁。
他筆直的跪在旗幹,石像般動也不動,靜寂中卻忽然響起一陣急速的馬蹄聲,一個蒼老雄渾的語聲喝問:“來了麼?”
“在這!”
兩行人馬,帶著兩煙塵,急馳而至,左面一行三人三馬,一個是身軀粗長面帶微須的中年男子、一個是短小精悍目光的的的少年、還有一人,面
黝黑,滿身黑
,身後斜背著一柄烏鞘長劍,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
中閃爍生光,端坐馬上,當先馳來,雙臂一振,淩空翻了個身,飄然落在旗下。
短小精悍的少年在馬上微一探手,便已抄住了他的馬缰,馬勢一緩,已有兩條人影掠過,卻是右面馳來的一個虬須老人和一個青衫少女。
赤身散發跪在旗下的人仍然跪在旗下,動也不動,虬須老人緊握雙拳,旗杆般站在他面前,滿面怒容。
黑少年、青
少女,面
凝重,一言不發木立在他身後,風聲呼嘯,天地間殺機沈沈,虬須老人忽然厲喝一聲,一掌向赤身漢子劈下。
一聲輕叱,一條人影掠來:“大哥且慢!”
那中年男子,已輕輕架住了他的手掌。
老人怒道:“你要做什麼?”
中年男子歎道:“七年都已過去,再等一刻又何妨?”
虬須老人膛起伏,雖然怒極,卻垂下了手,沈聲問:“刑馬已備齊了麼?”
赤身漢子一聽“刑馬”兩字,面突又慘變,黑
少女垂手道:“三叔、四弟俱已得手,弟子也將天武镖局總镖頭那匹‘烏雲蓋雪’取來,三弟和麼叔卻直到此刻還未見蹤影。”
中年男子道:“我取的是盛家莊那匹‘紫骝’,四侄取的是落日牧場那匹‘玉蹄朱龍’,這些都輕易得手,自然回來得快些。”
三匹健馬已經系在樹上,木葉蕭蕭,健馬長嘶,青少女看著跪在旗下的人,忽然轉過頭去不忍再看一眼,衆人也俱都神
黯然。
“麼叔來了!”
狂風吹過,方才旗的鐵漢,赤足飛奔而來,掌中竟高舉著一匹黑白相間的花斑大馬,雙臂筋結根根凸起,滿頭汗珠流落,奔到正前,大喝一聲:“接住!”
雙臂一振,竟將這匹花馬直擲出來。
黑少年與精悍少年雙雙躍起,一人接住了馬的一雙前足,一人接住了馬的後足,乘勢後掠,將花馬輕輕放下,黑
少年伸手一掌擊在馬頸上,花馬稀哩哩一聲長嘶,想要躍起,卻被他雙手扯住馬鬣,空自揚蹄怒嘶,無法前奔一步。
赤足鐵漢一抹頭上汗珠,道:“這匹‘飛雲豹子’,當真和霹雳火那厮一般的臭脾氣,竟連俺都服侍它不下,只得將它製住,一路舉了過來,倒變成馬騎人了。”目光一轉,又變問:“小老三呢?還沒有回來?”
中年漢子搖了搖頭,赤足鐵漢頓足道:“我早就知道寒楓堡戒備森嚴,冷老匹夫更是不好對付,他卻偏偏搶著要去……”
赤身散發跪在旗下的漢子忽然臉大變:“三弟已至“寒楓堡去盜那匹冷龍駒了麼?”
老人大喝:“住口!你貪戀女,欺師滅祖,我雲翼沒有你這個孽子,雲老三也沒有你這個兄弟,他就算死在寒楓堡,與你又有何關系?你再敢喚他一聲三弟,我立時便將你碎屍萬段!”
赤身漢子垂首道:“孩兒自知罪孽深重,早已未存活命之心。”
雲翼厲喝道:“你既然自知罪孽,爲何還要做出如此無恥之事?寒楓堡與我雲氏一家世代深仇,你難道不知道?”
雙臂一張,對天悲嘶:“我雲翼一生英雄,卻想不到生下這樣一個不忠不孝的孽子!”嘶聲悲激,有如猿啼。
中年漢子黯然道:“他已經知道錯了,大哥你難道不能留下他的生命,削去他的雙足,讓他一生殘廢?”
赤身漢子面沈凝,淒然一笑,道:“雲铿犯下了重戒,甘受五馬分屍之刑,以立我大旗門中的威信。”
赤足鐵漢一挑拇指,大聲道:“好!這才像大旗門下弟子說的話!”
雲铿黯然道:“我死不足惜,只望爹爹能饒冷青霜一條活命,此事與她本無關系,這全是我自己的錯。”這條不怕死的好漢眼角上居然泛出晶瑩的淚珠:“何況她腹中已有了雲家的後代了。”
雲翼面大變,遠
卻又響起一陣蹄聲,一匹白馬,銀箭般在夜
中直奔而來,馬鞍上似乎空無人迹,中年漢子皺眉道:“铮兒呢?”
話聲未了,眼前一花,一條白人影忽然自馬腹下鑽出,就已穩穩的立在馬鞍上,朗聲笑道:“冷龍駒終也被我收伏了!”
笑聲中白馬急馳而至,四蹄一收,就動也不動的立在了大旗前面,馬上一個面如冠玉、滿身白的少年,聳肩躍起,淩空翻了三個筋鬥,筆直掠了下來,看到旗下之人,又驚又喜:“大哥,你終于回來了!”
雲翼只作未聞,沈聲道:“三弟,宣讀罪狀,立刻施刑!”
中年男子黯然一歎,俯首道:“鐵血大旗門掌刑弟子雲九霄,代祖師爺執令,謹判叛徒雲鍍,重輕師,暗中通敵,應受五馬分屍之刑!”
雲铮面突變,嘶聲大呼道:“原來你們叫我盜馬,爲的竟是要害大哥,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就瞞著我一人!大哥他犯了什麼過錯?要身受五馬分屍的慘刑?他不過只是愛上了一個姓冷的女人而已。”轉過身來,撲地跪倒地上道:“爹爹,你難道就不能饒大哥一次?他畢竟是你老人家的孩子呀!”
雲翼面如青鐵,木立當地,黑少女以及那精悍的少年一起跪了下來,雲铮膝行兩步,抱住他爹爹的
:“爹爹,你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雲铿突然大喝一聲,長身而起,大聲道:“二弟、三弟、四弟、五,大哥錯了,你們再也不必多說,好生孝敬爹爹,生爲雲家子弟,怎能與寒楓堡中之人相愛,爹爹,孩兒不孝,沾汙了鐵血大旗,只有以鮮血來爲它洗清了!”
話聲未了,忽然反手一掌,擊在自己夭靈蓋上,一聲慘呼,血光飛激,雲铮撲了上去,雲九霄黯然回首,赤足鐵漢雙目圓睜,瞬也不瞬的望著那一面迎風招展的鐵血大旗。
雲翼目光森寒,面如鐵,高大威猛的身軀也已在不住的顫抖。癡癡的木立半晌,突然反手一把抓起了那杆鐵血大旗,厲聲慘呼道:“蒼天爲證,我鐵血大旗門下子弟流出的鮮血,點點滴滴,都不是白流的,凡我鐵血男兒,都不要忘記今日的教訓,更不要忘記先人的血誓,蒼天爲證,我家男兒複仇的日子,己從此刻開始!”
大旗英雄傳第1章 西風展大旗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