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九月鷹飛第19章 甘爲情死上一小節]沈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怎奈她卻偏偏只有看著。
現在她絕不能提醒郭定,郭定若是分心,死得必定更快。
風更冷,雲中仿佛又有雪花飄落。
雪落下的時候,血很可能也已濺出。
當然是郭定的血。他本不必和玉箫道人拼命的,他本來可以活得很好,很快樂。
現在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丁靈琳知道,只有她知道。
——還沒有享受到愛情的甜蜜,卻已嘗盡了愛情的痛苦。
上天對他豈非不公平?
丁靈琳的淚己將落,還未落,突聽玉箫道人道:“抛下你的劍,跪下。”
他的聲音裏,也仿佛帶著種奇異的力量,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郭定握劍的手已不再穩定,整個人都似已在發抖。
玉箫道人慢慢道:“你何必再掙紮?何必再受苦?只要你一松手,所有的痛苦就完全過去了。”
死人當然不會再有痛苦。
只要一松手,就立刻可以解。
這實在太容易。
郭定握劍的手背上,青筋剛剛消失,力量也剛剛消失。
他的手正漸漸在放松……
這一戰已將過去,他已不必再出手。
多年來他從未曾與人近身肉搏,他已學會了更容易的法子,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對方擊倒。
這使他變得更驕傲,也變懶了。
他已走慣了近路,可是這次他終于走錯了一步。
近路絕不是正路。
郭定手裏的劍似已將落下,突又握緊,劍光一閃,飛擊而未。
嵩陽鐵劍的劍法,本不是以變化花俏見長的。
郭定的劍法也一樣。
沒有把握時,他絕不出手,只要一劍刺出,就必定要有效。
簡單,迅速,確實,有效。
這正是“嵩陽鐵劍”劍法的精華所在。
所以這一劍並沒有刺向玉箫道人咽喉,膛的面積,遠比咽喉大得多。
目標的面積越大,越不容易失手。
高手相爭,只要有一點錯誤,就必定是致命的錯誤。
玉箫道人己將全部精神力量,都集中在他的眼睛上,自以爲已控製了全局。
只可惜眼睛並不是武器。
無論多可怕的眼睛,也絕對無法抵擋住這雷霆閃電般的一劍。
他揮手揚起白玉箫時,劍鋒已從他箫下穿過,刺入了他的膛。
雪花開始飄落,血也已濺出。
但卻不是郭定的血——玉箫道人膛裏濺出的血,也同樣是鮮紅的。
他的臉立刻扭曲,眼睛凸出,但眼中的鬼火卻已滅了。
他還沒有倒下去,一雙凸出的眼睛,還在狠狠地瞪著郭定,忽然哼聲道:“你叫郭定?”
郭定點點頭,道:“鎮定的定!”
玉箫道人長歎道:“你果然鎮定,我卻看輕了你。”
郭定道:“我卻沒有看輕你,我早已計劃好對付你的法子。,玉箫道人慘笑道:“你用的法子很不錯。”郭定道:“你用的法子卻錯了。”
玉箫道人道:“哦?”
郭定道:“以你的武功,本不必用這種邪魔外道的法子來對付我。”
玉箫道人一雙眼睛空蕩蕩凝視著遠方,慢慢道:“我本來的確不必用的,只不過一個人若是已學會了容易的法子求勝,就不願再費力了……”
他說得很慢,聲音裏也充滿了悔恨。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勝利是絕沒有僥幸的,你要得勝,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郭定也不停地歎息。
玉箫道人忽然嘶聲大呼:“拔出你的劍,讓我躺下去,讓我死。”
劍鋒還留在他的膛裏。
他已開始不停地咳嗽,喘息。
若是不拔出這柄劍來,也許他還可以多話片刻,但現在他只求速死。
郭定道:“你……你還有什麼話要留下來?”
玉箫道人道:“沒有,一個字也沒有。”
郭定歎道:“好,你放心死吧,我一定會安排你的後事。”
他終于拔出了他的劍。
拔劍時,他手肘向後撤,膛前就不免要露出空門。
突然間,“叮”的一響。白玉箫裏突然有三點寒星暴射而出,釘入了他的膛。
郭定競被打得仰面跌倒。
玉箫道人卻還站著,喘息著,咯咯地笑道:“現在我可以放心死了,因爲我知道你一定會跟著來的。”
他終于倒下去,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
雪花正一片片落下來,落在他慘白的臉上……
“鴻福當頭,賓至如歸。”
鴻賓客棧的大門外,已貼起了春聯,准備過年了。
今夜就已是除夕。
有家的客人和夥計,都已趕回家去,生意興隆的客棧,忽然變得冷清清的。
廚房裏卻在忙著,因爲老掌櫃的家就在這客棧裏,還有幾個單身的夥計,也准備留下來吃年夜飯,吃完了再好好賭一場。
風中充滿了烤燒肉的香氣,一陣陣吹到後院。
後院的廂房裏,已燃起了燈。
只有久已習慣于流的
子們,才知道留在逆旅中過年的滋味。
丁靈琳正坐在孤燈下,看著上的郭定。
郭定發亮的眼睛已閉起,臉是死灰的,若不是還有一點微弱的呼吸,看來已無異死人。
他還沒有死,可是他還能活多久呢?
現在他還能活著,只因爲玉箫道人的暗器上居然沒有毒。
白玉永遠是純潔尊貴的。
玉箫道人的人雖然已變,他的白玉箫沒有變。
他總算還是爲自己保留了一點幹淨地,他畢竟還是個值得驕傲的人。
可是暗器發出時,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那三枝白玉釘,幾乎已打斷了郭定的心脈。
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迹。
丁靈琳就這麼樣坐在頭,已不知坐了多久;臉上的淚痕
了又幹,幹了又
。
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誰?”
敲門的是個年輕的夥計,勉強帶著笑,道,“我們掌櫃的特地叫我來請姑娘,到前面來吃年夜飯。”
“吃年夜飯?、丁靈琳心裏蓦地一驚:“今天已經是除夕?”
夥計點點頭。
看著這個連過年都已忘了的年輕女人,他心裏也不禁覺得很同情,很難受。
丁靈琳癡癡地坐在那裏,既沒有說話,心裏也不知在想什麼。
夥計又問她兩遍,她卻已聽不見。
黯淡的孤燈,垂死的病人,你若是她,你還有沒有心去吃人家的年夜飯?
夥計輕輕地歎息一聲,慢慢地關上門)退了出去、心裏覺得酸酸的。
一個如此年輕,如此美麗的女孩子)遭遇爲什麼會如此可憐?
“又過年了……又是一年。”
從丁靈琳有記憶時開始,過年的時候,總是充滿了歡樂的。
從初一到十五,接連著半個月、誰也不許生氣,更不許說不吉祥這本就是個吉祥的日子,可是今年呢?
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震耳的爆竹聲。
爆竹一聲除舊,桃符萬點更新一一舊的一年已過去,新年中總有新希望的。
可是她還有什麼希望?
爆竹聲驚醒了郭定,他忽然張開眼睛,仿佛想問:“這是什麼聲音?”只可惜他的嘴雖在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丁靈琳明白他的意思、勉強露出笑臉,道:“明天就過年了,外面有人在放鞭炮。”
——又是一年,總算又過了一年。
郭定凝視著窗外的黑暗;希望還能看到太陽升起,可是就算看見叉如何?
他忽然開始不停地咳嗽。
丁靈琳柔聲道:“你想不想喝碗熱湯?今天晚上他們一定給你炖了湯。”
郭定用力搖頭。
丁靈琳道:“你想要什麼?”
郭定看著她,終于說出三個字:“你走吧。”
丁靈琳道:“你……你要我走?”
郭定笑了笑、笑得很淒涼:“我知道我已不行了,你不必再陪著我。”
丁靈琳用力握住他的手:“我一定要陪著你,看著你好起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話下去。”
郭定又搖了搖頭,閉上眼睛。
一個人若連自己都已對自己的生命失去信心,還有誰能救他?
丁靈琳咬著嘴,忍著眼淚道:“你若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你就對不起我。”
“爲什麼?”
“因爲……因爲我已准備嫁給你。”丁靈琳柔聲道:“難道你要我做寡婦?”
郭定蒼白的臉上,突然有了紅暈:“真的?”
“當然是真的。”丁靈琳又下了決心:“我們隨時都可以成。”
只要能讓郭定活下去,無論要她做什麼,她都是心甘情願的。”
“明天就是個吉祥的日子,我們已不必再等。”
“可是我……”
“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
老掌櫃坐在櫃臺裏,臉上已帶著幾分酒意。
這櫃臺他已坐了二十年,看來還得繼續坐下去,看著人來人往。
各式各樣的人,各式各樣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
他看得實在太多,每當酒後,他心裏總會有說不出的厭倦之意。
所以他現在情願一個人坐在這裏。
他沒有想到丁靈琳會來,忍不住試探著問:“姑娘還沒有睡?病人是不是已好了些?”
丁靈琳勉強笑了笑,忽然道:“明天你能不能替我辦十幾桌酒?”
“明天?明天是大年初一,恐怕……”
“一定要明天,”丁靈琳笑得很淒涼,“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老掌櫃遲疑著:“姑娘要請人喝春酒?”
“不是春酒,是喜酒。”
老掌櫃睜大了眼睛,“喜酒!難道姑娘你明天就要成?”
丁靈琳垂下頭,又點點頭。
老掌櫃笑了,立刻也點點頭,道:“沖沖喜也好,病人一沖喜,病馬上就會好的。”
丁靈琳本就知道他絕不會明白,卻也不想解釋:“所以我希望這喜事能辦得熱鬧些,越熱鬧越好。”
老掌櫃的精神已振作,最近凶殺不樣的事他已看得大多,他也希望能沾些喜氣:“行,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明天晚上行不?”
老掌櫃拍著:“准定就是明天晚上。”
自從認得葉開那一天開始,丁靈琳就從來沒想到自己還會嫁給別人。
可是明天晚上……
……《九月鷹飛》第19章 甘爲情死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第20章 除夕之夜”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