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漢演義第16回上一小節]公軍仍使留砀,授爲砀郡長,封武安侯。號項羽爲魯公,封長安侯,進呂臣爲司徒,且使呂臣父青爲令尹。部署已定,專待章邯到來,與他厮殺。偏章邯不來攻楚,反去攻趙,他道是項梁已死,楚無能爲,所以北去。懷王聞秦軍北行,料知魏地空虛,即使魏豹往略魏地。魏豹奔楚見前回。給兵千人,即日出發。豹卻也順手,竟得平定二十余城,派人報捷。懷王乃命豹爲魏王,使作屏藩,這且慢表。
且說齊使高陵君顯,在途中緩行數日,果得項梁死耗,才服宋義先見,幸得避災。只因使命尚未交卸,不便回齊,且在途中探聽楚人消息,再定行止。嗣聞楚懷王遷都彭城,劉項等同心夾輔,兵威複震,乃改道轉趨彭城,入見懷王,傳達使命。懷王依禮接見,賜座與談。顯問及宋義使齊,有無回來,懷王答稱尚未。顯又述及途次相遇,幸得宋義指示,不至及禍等情,懷王愕然道:“義何以知項君必敗?”顯答道:“據宋使言,武信君志驕氣滿,已露敗象,後來不到數日,竟如所料。試想兵未交戰,先見敗征,豈不是特別知兵麼?”懷王點頭稱是。
事有湊巧,正值宋義回來,即由懷王立刻召見,問明使齊情形,義據實複陳,無非說是齊願修和,只因內未定,所以暫緩出師。懷王複與語項梁敗狀,義答道:“臣早知有此禍變,武信君不肯聽臣,因致敗亡。”懷王乃更商及拒秦政策,義仍主張西進,謂必須擇一良將,剿撫兼施,進止有法,方可成功。懷王大喜,遂留宋義居侍左右,隨時與議。一面遣回齊使,令他複命。俟齊使去後,乃遍召諸將,會議攻秦。懷王首先開口道:“秦始皇暴虐人民,海內交怨,今二世尤爲無道,自速危亡,前武信君西向進攻,所過皆克,不幸中道失計,忽遭敗挫,現擬再接再厲,誓滅暴秦,還問何人敢當此任?”說至此,即顧視兩旁,見諸將瞠目結
,無一應命。懷王複朗聲道:“諸君聽著,今日無論何人,但能麾兵西向,首先入關,便當立爲秦王。”言未已,即有一人應聲道:“末將願往!”是懷王激勵出來。往字方才說畢,又有一人厲聲道:“我亦願往!須當讓我先去。”兩人口吻,便有區別。懷王瞧著,第一個應聲的乃是沛公,第二個厲聲的就是項羽,兩人統要西行,反弄得懷王左右爲難,俯首沈吟。項羽又進說道:“叔父梁戰死定陶,仇尚未報,末將誼關子侄,誓不甘休!今願請兵數千,搗入秦關,複仇雪恥,就使劉季願往,末將亦決與同行,前驅殺賊。”懷王聽著,方徐聲道:“兩將能同心滅秦,尚有何言?現且部署兵馬,擇日啓行。”
沛公項羽,奉令趨出。尚有老將數人,未曾告退,續向懷王進言道:“項羽爲人,慓悍殘忍,前次往攻襄城,月余才得破入,他因日久懷恨,縱兵屠戮,直把襄城百姓,殺得一個不留。嗣複轉攻城陽,又將全城人民,任情殘殺。此外所過地方,無不酷待,如此凶暴,怎好令他統軍?況楚兵起義以來,陳王項梁,統皆無成,這都爲了以暴易暴,不足服人,所以終歸敗死。今既定議攻秦,不應單靠武力,須得一忠厚長者,仗義西行,沿途約束軍士,慰谕父老,非至萬不得已,不可加誅,彼秦地百姓,苦秦已久,若得義師前去,除暴救民,自然箪食相迎,無思不服。故爲大王計,項羽決不可遣,甯可獨遣沛公!沛公寬大有名,必不至如項羽的殘暴呢。”懷王道:“我知道了!”諸老將方興辭而出。懷王返入內室,免不得大費躊躇,自思羽若不遣,是自背前言;若遣令同往,必至所過殘掠,大拂民意。想了多時,究竟是不遣爲佳。
次日升堂議事,沛公項羽,都來禀請出兵的日期。懷王顧語項羽,叫他暫留彭城,不必與沛公同行。項羽不禁暴躁起來,正要與懷王辯論,可巧外面有人入報,說是趙使臣,前來求見。懷王正恐項羽多言,樂得打斷了他,急命左右召入趙使。趙使踉跄進來,行過了禮,便將
書呈上。懷王雖做過牧童,究竟幼時讀書識字,未嘗忘卻,況且天資聰敏,一習便熟,所以看到來書,就知趙使來楚乞援。原來秦將章邯,移兵攻趙,趙王歇使將軍陳余,出兵抵敵,吃了一個大敗仗,退至巨鹿。趙相張耳,亟奉趙王歇入巨鹿城,令陳余屯營城北,保護城池。章邯在城南下寨,就棘原築起甬道,兩面疊牆,俾通糧路,自督兵士攻城,晝夜不辍。城中當然危急,不得不遣使四出,分道求援。懷王將來書閱畢,傳示諸將,惹得項羽雄心勃勃,又想去攻殺章邯,替叔報仇。當下請命慾行,懷王說道:“此行正要煩君,但須有人同去,方慰我心!”無非防他殘虐。遂即命宋義爲上將,加號卿子冠軍,卿子系時人褒美之辭,即與公子相類。冠讀去聲,有統軍之意。作爲統帥,項羽爲次將,範增爲末將,率兵數萬,前往救趙。
趙使先歸,宋義等隨後出發,行至安陽,頓兵不進。懷王深信宋義,不慾遙製,由他自定行止,惟另遣沛公西行。沛公別過懷王,出都就道,遇著陳勝項梁散卒,一並收集,約得萬人。複至砀郡招領舊部,共同西進,過了成陽杠裏二縣,連破秦軍二戍,擊走秦將王離,因向昌邑進發。時已爲秦二世三年了。是年爲秦亡之歲,不能從略。
秦將王離,敗走河北,投章邯軍,邯令他助攻巨鹿,巨鹿守兵,越加恟懼,日望楚軍入援。偏宋義逗留安陽,不肯進兵,甚至趙使一再敦促,仍然不行。接連住了四十六日,部將等俱莫名其妙,項羽更忍耐不住,入帳語義道:“秦兵圍趙甚急,我軍既已來援,應該速渡黃河,與秦交戰,我爲外合,趙爲內應,秦兵便可破滅,爲甚麼久駐此間,坐失時機呢?”宋義搖首道:“公言錯了!古諺有言,當搏牛虻,不當破虮虱,虻大虱小,我等應從大下手,方得大功。今秦兵攻趙,就使戰勝,兵亦必疲,我可乘敝進攻,無慮不破。若秦兵不能勝趙,我便鼓行西進,直入秦關,還要去顧甚麼章邯?我所以按兵不進,專待秦趙兩軍,決一勝負,方定進止,公亦何必
急,且住爲佳。總之披堅執銳,我不如公;運籌決策,公尚不如我哩。”言已,鼓掌大笑。義能知梁,不能知羽,想是命已該絕了。
羽忿忿而出。少頃有軍令傳出道:“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強不可使,俱應斬!”這數語明明是指著項羽,氣得項羽三屍暴炸,七竅生煙,恨不得手刃宋義,立即渡河。那宋義全然不睬,且遣子襄往做齊相,
送至無鹽地方,飲酒高會,自鳴得意。會值天氣嚴寒,雨雪紛飛,士卒且凍且饑,不得一餐,獨宋義堂皇高坐,與諸將豪飲大嚼,談笑生風。看官試想!如此行爲,能令衆人心服麼?將卒須共嘗甘苦,義號爲知兵,奈何不曉。
項羽雖然列席,中卻說不出的煩躁,但借酒澆愁,喝幹了數大觥。待至酒闌席散,宋襄東去,宋義歸營,約莫是夜餐時候,士卒都一齊會食,羽獨無心下膳,自出巡行,聽得士卒且食且談,互有怨言,不由的激起宿憤,乘機慾發。一俟大衆食畢,即趨入宣言道:“我等冒寒前來,實爲救趙破秦起見,爲何久留此地,不聞進行?方今歲饑民貧,士卒食芋菽,軍營無現糧,乃尚飲酒高會,不思引兵渡河,往就趙粟,合攻秦兵,反說要乘他疲敝。試想秦兵強悍,攻一新立的趙
,勢如摧枯,趙滅秦且益強,何敝足乘?況我
新遭敗衄,主上坐不安席,盡發境內兵士,屬諸上將軍,
家安危,在此一舉,今上將軍不恤士卒,但顧私謀,這還好算得社稷臣麼?”大衆聽了,雖未敢高聲響應,但已是全
贊成。項羽窺透衆意,方才歸寢。宋義已經酒醉,回營便睡,一些兒沒有知曉。竟變做糊塗蟲。
到了翌日早起,羽借進谒爲名,大踏步馳入義帳,義方在盥洗,被羽走近身旁,拔劍砍義,砉的一聲,已將義首級劈落帳下。小子有詩歎道:
漫言智識果超群,一死何殊武信君!
才識恃才徒速禍,可憐身首已中分。
羽既殺死宋義,複枭了他的首級,提出帳前,舉示大衆。
慾知大衆是否服羽,且看下回便知。
項梁之死,失之于驕,宋義之死,亦未始非驕所致。義知項梁之驕兵必敗,而果爲其所料,诩诩然自誇先見之明,蓋亦驕矣。及懷王召入幕中,寵信日深,更足釀成義之驕態。及擢爲上將軍,給以美號,畀以重權,而義之驕乃益甚。夫救兵如救火然,豈可中道逗留,月余不進乎?況行兵以銳氣爲主,銳氣一衰,何足禦敵?義嘗以此譏項梁,而不知自蹈此轍,即使項羽無殺義之舉,亦安在而不致敗也!視人則明,己則昏,吾于宋義亦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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