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書庫>文學名著>蔡東藩>前漢演義>第21回第2小節

《前漢演義》第21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前漢演義第21回上一小節]軍,但封他南皮附近的三縣。余怒說道:“余與張耳,功業相同,今耳封常山王,余乃只得三縣地方,充個邑侯,豈非不公!我要這三縣地何用呢?”當下使dang徒張同夏說,往見田榮道:“項羽專懷私意,不顧公道,所有部將,盡封善地,獨將舊王徙封,使居僻境,如此不公,何人肯服?今大王崛起三齊,首先拒羽,威聲遠震,東海歸心。趙地與齊相近,素爲鄰guo,現趙王被徙至代,也覺不平,臣余本趙舊將,願大王撥兵相助,往攻常山,若得將常山攻破,仍迎趙王還guo,當世爲齊藩,永不背德!”田榮聽了,立即應允,因派兵往助陳余。陳余盡發三縣士卒,會同齊兵,星夜馳擊常山。張耳未曾預防,倉猝拒敵,竟被殺敗,向西遁走。陳余遂迎趙王歇還guo,遣還齊兵。趙王號余爲成安君,兼封代王。余因趙王初定,不便遽離,仍然留輔趙王,但命夏說爲代相,令往守代,事且慢表。

  且說漢王劉邦,到了南鄭,休兵養士,安息了一兩月,獨將士皆思東歸,不樂西居。漢王部下,有一韓故襄王庶孫,單名爲信,此與淮yin侯韓信異人同名。曾從漢王入武關,輾轉至南鄭,爲漢屬將。因見人心思歸,自己亦生歸志,乃入見漢王道:“項王分封諸將,均在近地,獨使大王西居南鄭,這與遷谪何異?況軍吏士卒,皆山東人,日夜望歸,大王何不乘鋒東向,與爭天下?若待海內已定,人心皆甯,恐不可複用,只好老死此地了。”漢王道:“我亦未嘗不憶念家鄉,但一時不能東還,如何是好!”正議論間,忽有軍吏入報,丞相蕭何,今日出走,不知去向。漢王大驚道:“我正思與他商議,奈何逃去!莫非另有他事麼?”說著,即派人往追蕭何。一連二日,未見蕭何回來,急得漢王坐立不安,如失左右兩手。方擬續派得力兵弁,再去追尋,卻有一人踉跄趨入,向王行禮,望將過去,正是兩日不見的蕭何。卻是奇怪。心中又喜又怒,便佯罵道:“汝怎得背我逃走?”何答道:“臣不敢逃,且去追還逃人!”漢王問所追爲誰?何又道:“臣去追還都尉韓信!”漢王又罵道:“我自關中出發,直至此地,沿途逃亡多人,就是近日又有人逃去,汝並不往追,獨去追一韓信,這明明是騙我了。”何說道:“前時逃失諸人,無關輕重,去留不妨聽便,獨韓信乃是guo士,當世無雙,怎得令他逃去?大王若願久居漢中,原是無須用信,如必慾爭天下,除信以外,無人合用,故臣特亟去追回。”漢王道:“我難道不願東歸,乃郁郁久居此地麼?”何即接入道:“大王果慾東歸,宜急用韓信,否則信必他去,不肯久留了。”漢王道:“信有這般才幹麼?君既以爲可用,我即用他爲將,一試優劣。”何又道:“但使爲將,尚未足留信。”漢王道:“我就用他爲大將可好麼?”何連說了幾個好字。漢王道:“君爲我召入韓信,我便當命爲大將。”何正se道:“大王豈可輕召麼?本來大王用人,簡慢少禮,今慾拜大將,又似傳呼小兒,所以韓信不願久留,乘隙逃去。”漢王道:“拜大將當用何禮?”何答道:“須先擇吉日,預爲齋戒,築壇具禮,敬謹行事,方算是拜將的禮節。”漢王笑道:“拜一大將,須要這般鄭重麼?我就依君一行,君爲我按禮舉行便了。”看到此種問答,便是興王大度。何乃退出,便去照辦。究竟韓信,是何等人物?聽小子約略敘明。信爲三傑中人,自應補敘明白。信本淮yin人氏,少年喪父,家貧失業,不農不商,要想去充小吏,也屬無善可推,因此遊蕩過日,往往就人寄食。家中雖有老母,不獲贍養,也累得愁病纏綿,旋即逝世。南昌亭長,頗與信相往來,信常去吃飯,致爲亭長妻所嫉。晨炊蓐食,不使信知,待信來時,好多時不見具餐。信知惹人厭恨,乃掉頭徑去,從此絕迹不至。便是有志。獨往淮yin城下,臨shui釣魚。有時得魚幾尾,賣錢過活,有時魚不上鈎,莫名一錢,只好挨著饑餓,空腹過去。會有諸老妪瀕shui漂絮,與韓信時常遇著,大家見他落魄無聊,當然不去聞問。獨有一位漂母,另具青眼,居然代爲憐惜,每當午餐送至,辄分飯與信。信亦饑不擇食,樂得吃了一餐,借充饑腹。那知漂母慷慨得很,今日飼信,明日又飼信,接連數十日,無不如此。與亭長妻相較,相去何如!信非常感激,便向漂母稱謝道:“承老母這般厚待,信若有日得志,必報母恩。”道言甫畢,漂母竟含嗔相叱道:“大丈夫不能謀生,乃致坐困,我特看汝七尺須眉,好象一個王孫公子,所以不忍汝饑,給汝數餐,何嘗望汝報答呢!”婦人中有此識見,好算千古一人。說著,攜絮自去。韓信呆望一會,很覺奇異,但心中總懷德不忘,待至日後發迹時,總要重重謝她,方足報德。無如福星未臨,命途多舛,只好得過且過,將就度日。他雖家無長物,尚有一把隨身寶劍,時時挂在腰間,一日無事,踯躅街頭,碰著一個屠人子,當面揶揄道:“韓信,汝平時出來,專帶刃劍,究有何用?我想汝身ti長大,膽量如何這般怯弱呢?”信絕口不答,市人卻在旁環視。屠人子又對衆嘲信道:“信能拚死,不妨刺我,否則只好出我胯下!”說著,便撐開兩足,立在市中。韓信端詳一會,就將身子匍伏,向他胯下爬過。能忍人所不能忍,方可有爲。市人無不竊笑,信卻不以爲辱,起身自去。

  到了項梁渡淮,爲信所聞,便仗劍過從,投入麾下。梁亦不以爲奇,但編充行伍,給以薄秩。至項梁敗死,又屬項羽,羽使爲郎中。信屢次獻策,偏不見用,于是棄楚歸漢,從軍至蜀。漢王亦淡漠相遭,惟給他一個尋常官職,叫做連敖。連敖系楚官名,大約與軍中司馬相類。信仍不得志,未免牢騒,偶與同僚十三人,敘飲談心,到了酒後忘情,竟發出一種狂言,大有獨立自尊的志願。適被旁人聞知,報告漢王,漢王疑他謀變,即命拿下十三人,並及韓信,立委夏侯嬰監斬。嬰將衆犯驅往法場,陸續枭首,已有十三個頭顱,滾落地上。猛聽得一人狂呼道:“漢王不慾得天下麼?奈何殺死壯士!”這是命中注定,應有一番作爲,故tuo口而出。嬰不禁詫異,便命停斬,引那人至面前,見他狀貌魁梧,便動了憐才的念頭。及驗過斬條,乃是韓信,便問他有甚麼經略?信將腹中所藏的材具,一一吐露出來,大爲嬰所歎賞。就與語道:“十三人皆死,唯汝獨存,看汝將來當爲王佐,所以漏出刀下,我便替汝解免罷!”說著,遂命將信釋縛,自去返報漢王,極稱信才,不應chu死,且當升官。漢王是個無可無不可的人物,一聞嬰言,即宥信死罪,命爲治粟都尉。治粟都尉一官,雖比連敖加升一級,但也沒甚寵異。獨有丞相蕭何,留意人才,隨時物se。聞得夏侯嬰器重韓信,也召與共語,果然經綸滿腹,應對如流,才知嬰言不謬,即面許他爲大將才。信既得何稱許,總道是相臣權重,定當保薦上去,不致長屈人下。偏偏待了旬月,毫無影響,自思漢王終不能用,不如見機引去,另尋頭路,乃收拾行裝,孑身出走,並不向丞相署內報聞。及有人見信自去,告知蕭何,何如失至寶,忙揀了一匹快馬,聳身躍上,加鞭疾馳,往追韓信。差不多跑了百余裏,才得追及,將信挽住。信不願再回,經何極力敦勸,且言自己尚未保薦,因此稽遲。信見他詞意誠懇,方與何仍回原路。既入漢都,由何禀報漢王,與漢王問答多詞,決意拜爲大將。語見上文。因即命禮官選定吉日,築壇郊外。

  漢王齋戒三日,才屆吉期,清晨早起,即由丞相蕭何,帶領文武百官,齊集王宮,專候漢王出來。漢王也不便遲慢,整肅yi冠,出宮登車。蕭何等統皆隨行,直抵壇下。當由漢王下車登壇,徐步而上。但見壇前懸著大旗,迎風飄揚,壇下四圍,環列戎行,靜寂無嘩,容止不素,天公都也做美,一輪紅日,光照全壇,尤覺得旌旄變se,甲杖生威,頓令漢王心中,倍加欣慰。這是興漢基礎,應該補敘數語。丞相何也即隨登,捧上符印斧钺,交與漢王。一班金盔鐵甲的將官,都翹首伫望,不知這顆鬥大的金印,應該屬諸何人?就中如樊哙周勃灌嬰諸將,身經百戰,積功最多,更眼巴巴的瞧著,想總要輪到己身。忽由丞相何代宣王命,請大將登壇行禮,當有一人應聲趨出,從容步上。大衆眼光,無不注視,裝束卻甚端嚴,面貌似曾相識,仔細看來,乃是治粟都尉韓信,不由的出人意外,全軍皆驚!小子有詩詠道:

  胯下王孫久見輕,誰知一躍竟成名;

  古來將相本無種,庸衆何爲se不平!

  慾知韓信登壇情形,容至下回再表。

  本回敘述,可作爲三傑合傳,張良之燒絕棧道,一奇也,蕭何之私追逃人,二奇也,韓信之驟拜大將,三奇也。有此三奇,而漢王能一一從之,尤爲奇中之奇。乃知guo家不患無智士,但患無明君,漢王雖倨慢少禮,動辄罵人,然如張良之燒棧道而不以爲怪,蕭何之追逃人而不以爲嫌,韓信之拜大將而不以爲疑,是實有過人度量,固非齊趙諸王,所得與同日語者。有漢王而後有三傑,此良臣之所以必擇主而事也。

……

《前漢演義》第21回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第22回”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

▷ 繼續在線閱讀《前漢演義》第22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