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漢演義第26回上一小節]殺死了他,速即助漢攻楚,免得再誤!”英布一想,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索依了隨何,立命左右追拘楚使,一刀兩段。于是宣告大衆,自即日起,與楚
離關系,聯絡漢王,興師伐楚。
這消息傳到彭城,氣得項王雙目圓睜,無名火高起三丈,立饬將項聲,與悍將龍且,領著精兵,馳攻九江。英布出兵對敵,連戰數次,卻也殺個平手,沒甚勝敗,相持了一月有余,楚兵逐漸加增,九江兵逐漸喪失,害得布支持不住,吃了一回大敗仗,只好棄去九江,與隨何偕赴荥陽,投順漢王。
漢王傳請相見,即由隨何導布進去。到了大廳,尚不見漢王形影,再曲曲折折的行入內室,始見漢王踞坐榻上,令人洗足。恐漢王有洗足癖,故屢次如此。但前見郦生本是無心,此次見布,卻是有意,閱者休被瞞過。布不禁懊怅,但事已到此,只得向前通名,屈身行禮。漢王略略欠身,便算是待客的禮節,余不過慰問數語,也沒有多少厚情,布因即辭出,很是愧悔。湊巧隨何也即出來,便怅然與語道:“不該聽汝诳言,驟到此地!現在懊悔已遲,不如就此自殺罷!”說至此,拔劍出鞘,即慾自刎。隨何連忙止住,驚問何因?布複說道:“我也是一主子,南面稱王,今來與漢王相見,待我不啻奴仆,我尚有何顔爲人,不如速死了事。”看到英布後來結局,原是速死爲宜。隨何又急勸道:“漢王宿酒未醒,所以簡慢,少頃自有殊禮相待,幸勿
急。”
正對答間,裏面已派出典客人員,請布往寓館舍,貌極殷勤,布乃藏劍入鞘,隨同就館。但見館中陳設華麗,服禦輝煌,所有衛士從吏,統皆站立兩旁,非常恭敬,俨然如谒見主子一般,既而張良陳平等人,亦俱到來,延布上坐,擺酒接風。席間肴馔精美,器皿整潔,已覺得禮隆物備,具惬心懷。到了酒過數巡,更來了一班女樂,曼聲度曲,低唱侑觞,引得布耳鼓悠揚,眼花缭亂,快活的了不得,把那前半日尋死的心腸,早已銷融淨盡,不留遺迹了。及酒闌席散,夜靜更深,尚有歌女侍著,未敢擅去。布樂得受用,左擁右抱,其樂陶陶,一夜風光,不勝殚述。差不多似迷人館。翌日,乃入謝漢王,漢王卻竭誠相待,禮意兼優,比那昨日情形不相同。縱庸夫,便是此術。布越覺惬意,當面宣誓,願爲漢王效死。漢王乃令布出收散卒,並力拒楚。
布受命退出,即差人潛往九江,招徕舊部,並乘便搬取家眷。好多日方得回音,舊部卻有數千人同來,獨不見妻妾子女。問明底細,才知楚將項伯,已入九江,把他全家誅戮了。布大爲悲忿,立刻進見漢王,說明慘狀,原教你全家誅戮,好令死心歸漢。且慾自帶部卒,赴楚報仇。漢王道:“項羽尚強,不宜輕往,況聞將軍部曲,不過數千,怎能敷用?我當助兵萬人,勞將軍往扼成臯,一俟有機可乘,便好進兵雪恨了。”布聞言稱謝,出具行裝,即日就道。漢王亦知他情急,便派兵萬名,隨他同往,布即辭行而去。
漢王既遣出英布,擬向關中催趱軍糧,與楚兵決一大戰。可巧丞相蕭何,差了許多兄弟子侄,押著糧車,運到荥陽,漢王一一傳見,且問及丞相安否?大衆齊聲道:“丞相托大王福庇,安好如常,惟念大王栉風沐雨,曆戎行,恨不得橐鞬相隨,分任勞苦。今特遣臣等前來服役,願乞大王賜錄,柰籍從軍!”漢王大喜道:“丞相爲
忘家,爲公忘私,正是忠誠無兩了。”當下召入軍官,叫他將蕭氏兄弟子侄,量能錄用,不得有違。軍官應命,引著大衆,自去支配,無庸細說。惟丞相蕭何,派遣兄弟子侄,投效軍前,卻有一種原因。自從漢王出次荥陽,時常遣使入關,慰問蕭何,蕭何也不以爲意。偏有門客鮑生,冷眼窺破,獨向蕭何進言,說是漢王在軍,
嘗艱苦,及時來慰問丞相,定懷別意。最好由丞相挑選
族,視有丁壯可用,遣使從軍,方足固寵釋疑等語。蕭何依計而行,果得漢王心喜,不複猜嫌,君臣相安,自然和洽,還有甚麼異言?
惟關中轉饷艱難,不能隨時接濟,全靠那敖倉積粟,取資軍食。敖倉在荥陽西北,因在敖山上面,築城儲糧,所以叫做敖倉,這是秦時留存的遺製。前由韓信遣將占據,旁築甬道,由山達河,接濟荥陽屯兵,原是保衛荥陽的要策。回應二十四回,且足補前次所未詳。至韓信北征,敖倉委大將周勃駐守,更撥曹參爲助,非常注重。項羽屢慾進攻荥陽,發兵數次,不能得手,旋聞漢王招降英布,失去一個幫手,更不禁怒發沖冠,亟擬督軍出,踏破荥陽。旁有範增獻議道:“漢王固守荥陽,無非靠著敖倉糧運,今慾往攻荥陽,必須先截敖倉,敖倉路斷,荥陽乏食,自然一戰可下了。”項王聽著,立遣部將锺離昧,率兵萬人,往截敖倉糧道,連番沖突,攻破甬道好幾
,把漢兵輸運軍糧,搶去甚多。周勃雖聞信趕救,已是不及,且被锺離昧邀擊一陣,反致敗回。锺離昧飛書告捷,竟促項王進攻荥陽,項王遂大舉西行,直向荥陽進發。
荥陽城內,已憂乏食,剛要派兵救應敖倉,夾攻锺離昧,不防項王統率大軍,來奪取荥陽。這事非同小可,累得漢王寢饋難安,因召入郦食其,向他問計。郦生答道:“項羽傾
前來,銳氣正盛,未可與敵。爲大王計,惟有分封諸侯,牽製楚軍,方可纾患。從前商湯放桀,仍封夏後,周武滅纣,亦封殷後,至暴秦並吞六
,不使存祀,所以速亡。今大王若分封六
後嗣,六
君民,必皆感恩慕義,願爲臣妾,合力擁戴大王。大王得道多助,自可南鄉稱霸,楚成孤立,必然失勢,亦當裣衽來朝,不敢與大王抗衡了。”漢王道:“此計甚善,可即命有司刻印,赍封六
,各
都煩先生一行,爲我傳命。”郦生趨出,當然代戒有司,速鑄六
王印,印尚未成,郦生已整裝待發。
適值張良入谒,見漢王方在午膳,趑趄不前。漢王已經瞧著,向良招呼道:“子房來得正好,可爲我商決一事。”良乃趨近座前,漢王又與語道:“近日有人獻策,請封六後人,牽製楚軍,究竟可否照行?”張良忙答道:“何人爲大王出此下計?此計若行,大事去了!”漢王不覺一驚,把箸放下,就將郦生所言,轉告張良。良隨手取箸,指陳利弊道:“臣請爲大王借管代籌,說明害
。從前湯武放伐桀纣,仍封後嗣,乃是能製彼死命,不妨示恩。今日大王自問,能製項羽的死命否?這就是一不可行。武王入殷,表商容闾,釋箕子囚,封比幹墓,今日大王能否爲此?這就是二不可行。武王發钜橋粟,散鹿臺財,專濟貧窮,今日大王能否爲此?這就是三不可行。武王勝殷回
,偃革爲軒,倒載幹戈,示不複用,今日大王能否爲此?這就是四不可行。休馬華山,不複再乘,大王能做得到否?這就是五不可行。放牛桃林,不複再運,大王能做得到否?這就是六不可行。況且天下豪傑,抛
戚,棄墳墓,去故舊,來從大王,無非爲日後成功,冀得尺寸封土,今複立六
後,尚有何地可封諸臣,豪傑統皆失望,不如歸事故主,大王得靠著何人,共取天下?這就是七不可行。楚若不強,倒也罷了,倘強盛如故,六
新王,必折服楚
,大王怎得強令稱臣?這就是八不可行。有此八害,豈不是大事盡去麼?”漢王口中含飯,仔細聽說,及張良說罷,竟將口中飯吐出,大罵郦生道:“豎儒無知,幾誤乃公大事!幸虧子房爲我指明,免得錯行。”說至此,急命左右傳語有司,促令銷印,郦生一場高興,化作冰銷。但細思良言,確是有理,也覺得自己錯想,不敢渎陳了。老頭兒太多言。
過了數日,楚兵前鋒,竟逼至荥陽城下,城外戍兵,陸續避入城中,漢王急命大小諸將,閉城固守,自在廳室中坐著,默籌方法。適值陳平來報軍情,漢王即令他旁坐,商議破敵事宜。這一番有分教:
六出奇謀緣此始,七旬亞父命該終。
慾知陳平如何獻謀,且至下回再表。
英布實一鄙夫耳!患得患失之見,橫亘中,故隨何怵以禍福,即爲所動,背楚歸漢。及入見漢王,偶遭慢侮,便慾自刎,何其輕躁乃爾!就館以後,服禦滿前,美人侍側,采
悅目,肥甘適口,轉不禁大喜慾狂,又何其志趣之卑陋也!唐李文饒以漢王見布,深得駕馭英雄之術,吾謂此足以馭鄙夫,斷不足以馭英雄。伊尹必三聘而始至,呂尚必師事而後來,倘如漢王之踞
洗足,已早望望然去之矣,甯如英布之易受牢籠乎?郦生之初見漢王,亦遭踞
洗足之侮,而不複他適,其志識亦不過爾爾。請封六
,所見何左,一經張子房之駁斥,而其計謀之绌,已可概見。英布固鄙夫也,不得爲英雄,郦生亦庸流耳,甯真得爲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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