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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演義》第47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前漢演義第47回上一小節],我等幸得不死。今窦後兄弟,並集都中,將來或倚著後族,得官幹政,豈非我等xing命,又懸在兩人手中?且彼兩人出身寒微,未明禮義,一或得志,必且效尤呂氏,今宜預爲加防,替他慎擇師友,曲爲陶熔,方不至有後患哩!”二人議定,隨即上奏文帝,請即選擇正士,與窦後兄弟交遊。文帝准奏,擇賢與chu。窦氏兄弟,果然退讓有禮,不敢倚勢陵人。且文帝亦懲前毖後,但使他安居長安,不加封爵。直至景帝嗣位,尊窦後爲皇太後,乃擬加封二舅,適值長君已死,不獲受封,有子彭祖,得封南皮侯,少君尚存,得封章武侯。此外有魏其侯窦嬰,乃是窦後從子,事見後文。

  且說文帝勵精圖治,發政施仁,赈窮民,養耆老,遣都吏巡行天下,察視郡縣守令,甄別淑慝,奏定黜陟。又令郡guo不得進獻珍物。海內大定,遠近翕然。乃加賞前時隨駕諸臣,封宋昌爲壯武侯,張武等六人爲九卿,另封淮南王舅趙兼爲周陽侯,齊王舅驷鈞爲靖郭侯,故常山丞相蔡兼爲樊侯。又查得高祖時佐命功臣,如列侯郡守,共得百余人,各增封邑,無非是qin舊不遺的意思。

  過了半年有余,文帝益明習guo事,特因臨朝時候,顧問右丞相周勃道:“天下凡一年內,決獄幾何?”勃答稱未知。文帝又問每年錢谷,出入幾何?勃又詳說不出,仍言未知。口中雖然直答,心中卻很是懷慚,急得冷汗直流,shi透背上。文帝見勃不能言,更向左邊顧問陳平。平亦未嘗熟悉此事,靠著那一時急智,隨口答說道:“這兩事各有專職,陛下不必問臣。”文帝道:“這事何人專管?”平又答道:“陛下慾知決獄幾何,請問廷尉。就是錢谷出入,亦請問治粟內史便了!”文帝作se道:“照此說來,究竟君主管何事?”平伏地叩謝道:“陛下不知臣驽鈍,使臣得待罪宰相,宰相的職任,上佐天子理yin陽,順四時,下撫萬民,明庶物,外鎮四夷諸侯,內使卿大夫各盡職務,關系卻很是重大呢。”真是一張利嘴。文帝聽著,乃點首稱善。文帝也是忠厚,所以被他騙過。勃見平對答如流,更覺得相形見绌,越加惶愧。待至文帝退朝,與平一同趨出,因向平埋怨道:“君奈何不先教我!”忠厚人總覺帶呆。平笑答道:“君居相位,難道不知己職,倘若主上問君,說是長安盜賊,尚有幾人,試問君將如何對答哩?”勃無言可說,默然退歸,自知才不如平,已有去意。可巧有人語勃道:“君既誅諸呂,立代王,威震天下,首受厚賞,古人有言,功高遭忌,若再戀棧不去,禍即不遠了!”勃被他一嚇,越覺寒心,當即上書謝病,請還相印。文帝准奏,將勃免職,專任陳平爲相,且與商及南越事宜。

  南越王趙佗,前曾受高祖冊封,歸漢稱臣。事見前文。至呂後四年,有司請禁南越關市鐵器,佗因此動怒,背了漢朝,僭稱南越武帝。且疑是長沙王吳回吳芮孫。進讒,遂發兵攻長沙,蹂躏數縣,大掠而去。長沙王上報朝廷,請兵援應,呂後特遣隆慮侯周竈,率兵往討。適值天時溽暑,士卒遇疫,途次多致病死,眼見是不能前行,並且南嶺一帶,由佗派兵堵住,無路可入,竈只得逗留中道,到了呂後病殁,索xing班師回京。趙佗更橫行無忌,用了兵威財物,誘致閩越西瓯,俱爲屬guo,共得東西萬余裏地方,居然乘黃屋,建左纛,與漢天子儀製相同。文帝見四夷賓服,獨有趙佗倔強得很,意慾設法羁縻,用柔製剛,當下命真定官吏,爲佗父母墳旁,特置守邑,歲時致祭。且召佗兄弟屬qin,各給厚賜,然後選派使臣,南下招佗。這種命意,不能不與相臣商議,陳平遂將陸賈保薦上去,說他前番出使,不辱君命,此時正好叫他再往,駕輕就熟,定必有成。文帝也以爲然,遂召陸貿入朝,仍令爲大中大夫,使他齎著禦書,往谕趙佗。賈奉命起程,好幾日到了南越,趙佗聞是熟客,當然接見。賈即取書交付,由佗接過手中,便即展閱,但見書中說是:

  朕,高皇帝側室子也,奉北藩于代,道路遼遠,壅蔽樸愚,未嘗致書。高皇帝棄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後自臨事,不幸有疾,日進不衰。諸呂爲變,賴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qin昆弟,諸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qin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使存問,修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于邊,爲寇災不止,當時長沙王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guo,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爲也。朕慾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長沙王也,朕不能擅變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爲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爲富,嶺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爲帝,兩帝並立,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王者不爲也。願與王分棄前惡,終今以來,通使如故,故使賈馳谕,告王朕意。

  趙佗閱畢,大爲感動,便握賈手與語道:“漢天子真是長者,願奉明诏,永爲藩臣。”賈即指示禦書道:“這是天子的qin筆,大王既願臣服天朝,對著天子手書,就與面谒一般,應該加敬。”趙佗聽著,就將禦書懸諸座上,自在座前拜跪,頓首謝罪。賈又令速去帝號,佗亦允諾,下令guo中道:“我聞兩雄不並立,兩賢不並世。漢皇帝真賢天子,自今以後,我當去帝製黃屋左纛,仍爲漢藩。”賈乃誇獎趙佗賢明。佗聞言大喜,與賈共敘契闊,盛筵相待。款留了好幾日,賈慾回朝報命,向佗取索複書,佗構思一番,亦繕成一書道:

  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針對側室子句。高皇帝幸賜臣佗玺,以爲南越王。孝惠帝即位,義不忍絕,所以賜老夫者厚甚。高後用事,別異蠻夷,出令曰:毋與蠻夷越金鐵田器,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chu僻,馬牛羊齒已長,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內史藩,中尉高,禦史平凡三輩,上書謝罪皆不返。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壞削,兄弟宗族與誅論,吏相與議曰:今內不得振于漢,外無以自高異,故更號爲帝,自帝其guo,非敢有害于天下。高皇後聞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故敢發兵以伐其邊。

  且南方卑shi,蠻夷中西有西瓯,其衆半羸,南面稱王,東有閩越,其衆數千人,亦稱王,西北有長沙,其半蠻夷,亦稱王,老夫故敢妄竊帝號,聊以自娛。老夫chu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孫焉,然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se,耳不聽鍾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漢也。今陛下幸哀憐,複故號,通使漢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爲帝矣。謹昧死再拜以聞。

  書既寫就,隨手封固,又取出許多方物,托賈帶還,作爲貢獻,另外亦有赆儀贈賈。賈即別了趙佗,北還報命,及進見文帝,呈上書件,文帝看了一周,當然欣慰,也即厚賞陸賈,賈拜謝而退。好做富家翁了。嗣是南方無事,寰海承平,兩番使越的陸大夫,亦安然壽終,小子有詩詠道:

  武力何如文教優,禦夷有道在懷柔,

  诏書一紙蠻王拜,伏地甘心五ti投。

  未幾就是文帝二年,歲朝方過,便有一位大員,病重身亡。慾知何人病逝,容至下回再表。

  有薄太後之爲姑,複有窦皇後之爲婦,兩人境遇不同,而其悲歡離合之情迹,則如出一轍,可謂姑婦之間,無獨有偶者矣。語有之: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兩後亦如是耳。長君少君,不期而會,先號後笑,命亦從同,得绛灌之代爲設法,擇正士以保傅之,而長君少君,卒爲退讓之君子,是何莫非窦氏之幸福欤。趙佗橫恣嶺南,第以一書招谕,即頓首謝罪,自去帝製,可見推誠待人,鮮有不爲所感動者。忠信之道,行于蠻貊,奚必勞師動衆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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