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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演義》第49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前漢演義第49回上一小節]言,不覺轉怒爲喜,即下座相揖,延爲上客。留館數月,給他厚赆,曹邱生辭布歸楚,複由楚入都,替他揚名,得達主知。文帝乃將布召入,有意重任,忽又有人入毀季布,說他好酒使氣,不宜內用,轉令文帝起疑,躊躇莫決。布寓京月余,未得好音,乃入朝進奏道:“臣待罪河東,想必有人無故延譽,乃蒙陛下寵召。今臣入都月余,不聞後命,又必有人乘間毀臣。陛下因一譽賜召,一毀見棄,臣恐天下將窺見淺深,競來嘗試了。”文帝被他揭破隱衷,卻也自慚,半晌方答谕道:“河東是我gu肱郡,故特召君前來,略問情形,非有他意。今仍煩君複任,幸勿多疑。”布乃謝別而去。

  惟布有弟季心,亦嘗以任俠著名,見有不平事件,辄從旁代謀,替人泄忿。偶因近地土豪,武斷鄉曲,由季心往與理論,土豪不服,心竟把他殺死,避匿袁盎家中。盎方得文帝寵信,即出與調停,不致加罪,且薦爲中司馬。因此季心以勇聞,季布以諾聞。相傳季布季心,氣蓋關中,便是爲此,這且不必細表。詳敘季布兄弟,無非借古諷今。

  且說绛侯周勃,自免相就guo後,約有年余,每遇河東守尉,巡視各縣,往往心不自安,披甲相見,兩旁護著家丁,各持兵械,似乎有防備不測的情形。這叫做心勞日拙。河東守尉,未免驚疑,就中有一個促狹人員,上書告讦,竟誣稱周勃謀反。文帝已yin蓄猜疑,見了告變的密書,立谕廷尉張釋之,叫他派遣幹員,逮勃入京。釋之不好怠慢,只得派吏赴绛,會同河東守季布,往拿周勃。布亦知勃無反意,惟因诏命難違,不能不帶著兵役,與朝吏同至绛邑,往見周勃。勃仍披甲出迎,一聞诏書到來,已覺得忐忑不甯,待至朝吏讀罷,嚇得目瞪口呆,幾與木偶相似。披甲設兵,究有何益!還是季布叫他卸甲,勸慰數語,方令朝吏好生帶著,同上長安。

  入都以後,當然下獄,廷尉原是廉明,獄吏總要需索。勃初意是不青出錢,偏被獄吏冷嘲熱諷,受了許多腌臜氣,那時只好取出千金,分作饋遺。獄吏當即改換面目,小心供應。既而廷尉張釋之,召勃對簿,勃不善申辯,經釋之面訊數語,害得she結詞窮,不發一言。還虧釋之是個好官,但令他還系獄中,一時未曾定谳。獄吏既得勃賂,見勃不能置詞,遂替他想出一法,只因未便明告,乃將文牍背後,寫了五字,取出示勃。得人錢財,替人消災,還算是好獄吏。勃仔細瞧著,乃是以公主爲證五字,才覺似夢方醒。待至家人入內探視,即與附耳說明。原來勃有數子,長名勝之,曾娶文帝女爲妻,自勃得罪解京,勝之等恐有不測,立即入京省父,公主當亦同來。惟勝之平日,與公主不甚和協,屢有反目等情,此時爲父有罪,沒奈何央懇公主,代爲轉圜。公主還要擺些身架,直至勝之五ti投地,方嫣然一笑,入宮代求去了。這是筆下解頤chu

  先是釋之谳案,本主寬平,一是文帝出過中渭橋,適有人從橋下走過,驚動禦馬,當由侍衛將行人拿住,發交廷尉。文帝慾將他chu死,釋之止斷令罰金,君臣爭執一番,文帝駁不過釋之,只得依他判斷,罰金了事。一是高廟內座前玉環,被賊竊去,賊爲吏所捕,又發交廷尉。釋之奏當棄市,文帝大怒道:“賊盜我先帝法物,罪大惡極,不加族誅,叫朕如何恭承宗廟呢!”釋之免冠頓首道:“法止如此,假如愚民無知,妄取長陵一抔土,陛下將用何法懲辦?”這數語喚醒文帝,也覺得罪止本身,因入白薄太後,薄太後意議從同,遂依釋之言辦理罷了。cha敘兩案,表明釋之廉平。此次審問周勃,實慾爲勃解免,怎奈勃口才不善,未能辯明,乃轉告知袁盎。盎嘗劾勃驕倨無禮,見四六回。至是因釋之言,獨奏稱绛侯無罪。還有薄太後弟昭,因勃曾讓與封邑,感念不忘,所以也入白太後,爲勃伸冤。薄太後已得公主泣請,再加薄昭一番面陳,便召文帝入見。文帝應召進谒,太後竟取頭上冒巾,向文帝面前擲去,且怒說道:“绛侯握皇帝玺,統率北軍,彼時不想造反,今出居一小縣間,反要造反麼?汝聽了何人讒構,乃思屈害功臣!”文帝聽說,慌忙謝過,謂已由廷尉訊明冤情,便當釋放雲雲。太後乃令他臨朝,赦免周勃。好在釋之已詳陳獄情,證明勃無反意,文帝不待閱畢,即使人持節到獄,將勃釋免。

  勃幸得出獄,喟然歎道:“我嘗統領百萬兵,不少畏忌,怎知獄吏驕貴,竟至如此!”說罷,便上朝謝恩。文帝仍令回guo,勃即陛辭而出,聞得薄昭袁盎張釋之,俱爲排解,免不得qin自往謝。盎與勃追述彈劾時事,勃笑說道:“我前曾怪君,今始知君實愛我了!”遂與盎握手告別,出都去訖。勃已返guo,文帝知他不反,放下了心。獨淮南王劉長,驕恣日甚,出入用天子警跸,擅作威福。文帝贻書訓責,長抗詞答複,願棄guo爲布yi,守冢真定。明是怨言。當由文帝再令將軍薄昭,致書相戒,略雲:

  竊聞大王剛直而勇,慈惠而厚,貞信多斷,是天以聖人之資奉大王也。今大王所行,不稱天資。皇帝待大王甚厚,而乃輕言恣行,以負謗于天下,甚非計也。夫大王以千裏爲宅居,以萬民爲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德也。高帝蒙霜露,冒風雨,赴矢石,野戰攻城,身被瘡痍,以爲子孫成萬世之業,艱難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艱苦,至慾棄guo爲布yi,毋乃過甚!且夫貪讓guo土之名,輕廢先帝之業,是謂不孝,父爲之基而不能守,是爲不賢,不求守長陵,而求守真定,先母後父,是謂不義,數逆天子之令,不順言節行,幸臣有罪,大者立誅,小者肉刑,是謂不仁,貴布yi一劍之任,賤王侯之位,是謂不智,不好學問大道,觸情妄行,是謂不祥。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棄南面之位,奮諸贲之勇,專諸孟贲,古之力士。常出入危亡之路,臣恐高皇帝之神,必不廟食于大王之手明矣!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guo,秦始皇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頃王亡代,即劉仲事見前文。高帝奪其guo以便事,濟北舉兵,皇帝誅之以安漢,周齊行之于古,秦漢用之于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guo便事,而慾以qin戚之意望諸天子,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漢系大王邸論相以下,爲之奈何!夫墮父大業,退爲布yi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誅,爲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德,甚爲大王不取也。宜急改cao易行,上書謝罪,使大王昆弟歡欣于上,群臣稱壽于下,上下得宜,海內常安,願熟計而疾行之。行之有疑,禍如發矢,不可追已。

  長得書不悛,且恐朝廷查辦,便慾先發製人。當下遣大夫但等七十人,潛入關中,勾通棘蒲侯柴武子奇,同謀造反,約定用大車四十輛,載運兵器,至長安北方的谷口,依險起事。柴武即遣士伍開章,漢律有罪失官爲士伍。往報劉長,使長南連閩越,北通匈奴,乞師大舉。長很是喜歡,爲治家室,賜與財物爵祿。開章得了升官發財的幸遇,自然留住淮南,但遣人回報柴奇。不意使人不慎,竟被關吏搜出密書,奏報朝廷。文帝尚不忍拿長,但命長安尉往捕開章。長匿章不與,密與故中尉簡忌商議,將章誘入,一刀殺死,省得他入都饒she。開章得享財祿,不過數日,所謂有無妄之福,必有無妄之災。悄悄的用棺殓屍,埋葬肥陵,佯對長安尉說道:“開章不知下落。”又令人僞設墳墓,植樹表書,有開章死葬此下六字。長安尉料他捏造,還都奏聞,文帝乃複遣使召長。長部署未齊,如何抗命,沒奈何隨使至都。丞相張蒼,典客行禦史大夫事馮敬,暨宗正廷尉等,審得長謀反屬實,且有種種不法情事,應坐死罪,當即聯銜會奏,請即將長棄市。文帝仍不忍誅長,更命列侯吏二千石等申議,又皆複稱如法。畢竟文帝顧全同胞,赦長死罪,但褫去王爵,徙至蜀郡嚴道縣邛郵安置,並許令家屬同往,由嚴道縣令替他營室,供給yi食。一面將長載上辎車,派吏管押,按驿遞解,所有與長謀反等人,一並伏誅。

  長既出都,忽由袁盎進谏道:“陛下嘗縱容淮南王,不爲預置賢傅相,所以致此。惟淮南王素xing剛暴,驟遭挫折,必不肯受,倘有他變,陛下反負殺弟的惡名,豈不可慮!”文帝道:“我不過暫令受苦,使他知悔,他若悔過,便當令他回guo呢。”盎見所言不從,當然退出。不料過了月余,竟接到雍令急奏,報稱劉長自盡,文帝禁不住恸哭起來。小子有詩詠道:

  骨肉原來chu置難,寬須兼猛猛兼寬;

  事前失算臨頭悔,聞死徒煩老淚彈。

  慾知劉長如何自盡,且至下回再詳。

  審食其可誅而不誅,文帝之失刑,莫逾于此。及淮南王劉長入都,借朝觐之名,椎擊食其,實爲快心之舉。但如長之擅殺大臣,究不得爲無罪,貸死可也,仍使回guo不可也。況長之驕恣,已見一斑,乘此罪而裁製之,則彼自無從謀反,當可曲爲保全。昔鄭莊克段于鄢,公羊子謂其外心積慮,乃成于殺。文帝雖不若鄭莊之yin刻,然從表面上觀之,毋乃與鄭主之所爲,相去無幾耶!況于重厚少文之周勃,常疑忌之,于驕橫不法之劉長,獨縱容之,暱其所qin,而疑其所疏,謂爲無私也得平!甚矣,私心之不易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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