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漢演義第68回上一小節]朝。武帝因此次北征,雖得斬首萬級,卻也覆沒兩軍,失去趙信,功過盡足相抵,不應封賞,但賜衛青千金。惟霍去病戰績過人,授封爲冠軍侯。還有校尉張骞,前曾出使西域,被匈奴截留十余年,頗悉匈奴地勢,能知草所在,故兵馬不至饑渴。當由衛青申奏骞功,也受封博望侯。蘇建得蒙恩赦,免爲庶人。
趙信敗降匈奴,匈奴主軍臣單于已早病死,由弟左谷蠡王伊稚斜,逐走軍臣子于單,自立有年。于單嘗入塞降漢,漢封爲陟安侯,未幾病死,事在元朔三年。一聞趙信來降,便即召入,好言撫慰,面授爲自次王,並將阿嫁與爲妻。信當然感激,且本來是個胡人,重歸故
,樂得替他設策,即教單于但增邊幕,不必入塞,俟漢兵往來疲敝,方可一舉成功。伊稚斜單于,依言辦理,漢邊才得少靜烽塵。但自元光以後,連歲出兵,軍需浩繁。不可勝數,害得
庫空虛,司農仰屋。不得已令吏民出資買爵,名爲武功,大約買爵一級,計錢十七萬,每級遞加二萬錢,萬錢一金,共鬻出十七萬級,直三十余萬金。嗣是朝廷名器,幾與市物相似,但教有錢輸入,不論他人品何如,俱好算做命官。試想這般製度,豈不是豪奴得志,名士灰心麼!賣官鬻爵之弊,實自此始。
是年冬月,武帝行幸雍郊,祠五畤。即五帝祠,稱畤不稱祠,因畤義訓止有神靈依止之意。忽有一獸,在前行走,首上只生一角,全
白毛。衆衛士趕將過去,竟得將獸拿住,仔細看驗,足有五蹄。當下呈示武帝,武帝瞧著,好似麒麟模樣,便問從官道:“這獸可是麒麟否?”從官齊聲答是麒麟,且言陛下肅祀明禋,故上帝報享,特賜神獸雲雲。無非獻谀。武帝大悅,因將一角獸薦諸五畤。另外宰牛致祭,禮成駕歸。途中又見一奇木,枝從旁出,還附木上,大衆又不禁稱奇。連武帝也爲詫異,既返宮廷,又複召詢群臣,給事中終軍上奏道:“野獸並角,顯系同本,衆枝內附,示無外向,這乃是外夷向化的瑞應,陛下好垂裳坐待了。”虧他附會。武帝益喜,令詞臣作《白麟歌》,預賀升平。有司複希旨進言,請即應瑞改元。改元每次,相隔六年,此時已值元朔六年初冬,本擬照例改元,不過獲得白麟,愈覺改元有名,元狩紀元,便是爲此。
誰知外夷未曾歸化,內亂卻已發生,淮南王安及衡山王賜,串同謀反,居然想搖動江山。虧得逆謀敗露,才得不勞兵革,一發即平。安與賜皆淮南王長子,文帝憐長失自殺,因將淮南故地,作爲三分,封長子安勃賜爲王。勃先王衡山,移封濟北,不久即殁。賜自廬江徙王衡山,與安雖系兄弟,兩不相容。安
好讀書,更善鼓琴,也慾籠絡民心,招致文士。門下食客,趨附至數千人,內有蘇飛、李尚、左吳、田由、雷被、伍被、毛被、晉昌八人,最號有才,稱爲淮南八公。安令諸食客著作內書二十一篇,外書三十三篇,就是古今相傳的《淮南子》。另有中篇八卷,多言神仙黃白術。黃金白銀,能以術化,故稱黃白術。武帝初年,安自淮南入朝,獻上內書,武帝覽書稱善,視爲秘寶。又使安作《離騒傳》,半日即成,並上頌德,及《長安都
頌》。武帝本好文藝,見安博學能文,當然器重,且又是叔父行,更當另眼相看。當時武安侯田蚡,曾與安秘密訂約,有將來推立意,語見六十三回。安爲蚡所惑,乃生逆謀。建元六年,天空中出現彗星,當有人向安密說,說是吳楚反時,彗星出現,光芒不過數尺,今長且竟天,眼見是兵戈大起,比前益甚。安也以爲然,遂修治兵器,蓄積金錢,爲待亂計。莊助出撫南越,安複邀留數日,結作內援。見六十二回。種種計畫,尚恐未足,乃更想出一法,密囑女陵入都,偵察內情。陵青年有
,又工口才,既到長安,借作內省爲名,出入宮闱,毫無拘束。隨身又帶著許多金錢,仗著財
兩字,結識廷臣,何人不喜與交往?搶先巴結的叫作鄂但,系故安平侯鄂千秋孫,年貌相符,便與通
。第二人爲岸頭侯張次公,壯年封侯,氣宇不凡,也與陵秘密往來,作爲膩友。
偷得饅頭狗造化。陵得內外打通,常有密書傳報淮南。
淮南王後姓蓼名荼,爲安所愛。荼生一男,取名爲遷,尚有庶長子不害,素失父寵,不得立儲。因立遷爲太子。遷年漸長,娶王太後外孫女爲妃,就是修成君女金蛾。見前回。安本意慾攀葛附藤,想靠王太後爲護符,偏偏王太後告崩,無勢可援。又恐太子妃得燭謀,暗地報聞,遂又密囑太子遷,叫他與妃反目,三月不同席。自己又陽爲調停,迫遷夜入妃室,遷終不與寢。妃遂賭氣求去,安乃使人護送入都,奏陳情迹,表面上尚歸罪己子。武帝尚信爲真言,准令離婚。遷少好學劍,自以爲無人可及。聞得郎中雷被,素通劍術,慾與比賽高低,被屢辭不獲。兩人比試起來,畢竟遷不如被,傷及皮膚。遷因此與被有嫌。被自知得罪太子,不免及禍,適漢廷募士從軍,被即向安陳請,願入都中投效。安先入遷言,知他有意趨避,將被免官,被索
潛奔長安,上書讦安。武帝遣中尉段宏查辦,安父子慾將宏刺死。還是宏命不該絕,一到淮南,但略問雷被免官事迹,並未訊及別情,且辭
甚是謙和。安料無他患,不如變計周旋,但托宏善爲轉圜。宏允諾而別,還白武帝。武帝召問公卿,衆謂安格阻明诏,不令雷被入都效力,罪應棄市。武帝不從,只准削奪二縣,赦罪勿問。安尚且愧憤道:“我力行仁義,還要削地麼?”這種仁義,自古罕聞。乃日夜與左吳等查考地圖,整備行軍路徑,指日起軍。
時庶長子不害,有男名建,年齡濅長,因見乃父失寵,常覺不平,暗中結交壯士,慾殺太子。偏被太子遷約略聞知,竟將建縛住,一再笞責。建更怨恨莫伸,遂使私人嚴正,入都獻書道:“臣聞良葯苦口,乃足利病,忠言逆耳,也足利行。今淮南王孫建,材能甚高,王後荼及太子遷,屢思加害,建父不害無辜,又嘗被囚系,日夜會集賓客,潛議逆謀,建今尚在,盡可召問,一證虛實,免得養癰贻患,累及家。”武帝得書,又發交廷尉,轉饬河南官吏,就便訊治。適有辟陽侯孫審卿,嘗怨祖父爲厲王長所殺,意圖複仇,淮南王長殺審食其事,見前文。便密查安謀逆情迹,告知丞相公孫弘。弘又函饬河南官吏,徹底究治。河南官吏,疊接君相命令,怎敢怠慢?立將劉建傳到詳細訊明,建將淮南罪狀,悉數推到太子遷身上,統是懷私。由問官錄供奏聞。安得知此事,謀反益甚。
先是衡山王賜,入朝武帝,道出淮南,安迎入府中,釋嫌修好,與商秘謀。賜原有叛意,得安聯絡,也即樂從,因退歸衡山,托病不朝。安部下多浮囂士,亦屢次勸安起兵,獨中郎伍被,極言谏阻,安非但不聽被言,且將被父母拘住,逼令同謀,被尚涕泣固谏。至建被傳訊,事且益急,安仍向被問計,被乃說道:“方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大王猝思起事,比吳楚還要難成。必不得已,只好僞爲丞相禦史請書,徙郡豪傑至朔方,又僞爲诏獄書逮諸侯太子幸臣,使民間聞風懷怨,諸侯亦皆疑貳,然後遣辯士四出誘約,或可僥幸萬一,還請大王審慎爲是!”被不能始終力爭,也屬自誤。安決意起反,遂私鑄皇帝禦玺,及丞相禦史大夫將軍等印信,爲作僞計。又擬使人詐稱得罪,往投大將軍衛青,乘間行刺。且私語僚屬道:“漢廷大臣,只有汲黯正直,尚能守節死義,不爲人惑。若公孫弘等隨勢逢迎,我若起事,好似發蒙振落,毫不足畏呢!”
正部署間,忽由朝廷遣到廷尉監。廷尉府中之監吏。會同淮南中尉,拿問太子遷。遷急禀知乃父,立召淮南相與內史中尉,一並集議,即日發難。偏內史中尉,不肯應召,只有淮南相一人到來,語多支吾。遷料知不能成事,待相退出,索尋個自盡。趨入別室,拔劍擬頸,畢竟心慌手顫,只割傷一些皮膚,已是不勝痛楚,倒地呻吟。外人聞聲入救,忙將他舁到
上,延醫敷治。安與後荼,亦急來探視。正在忙亂時候,突有一人入報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已有朝使至此,領著大兵,把王宮圍住了!”正是:
咎由自取難逃死,禍已臨頭怎解圍?
究竟漢使如何圍宮,待至下回表明。
衛青之屢次立功,具有天幸,而霍去病亦如之。六師無功,去病獨能戰捷,枭虜侯,擒虜目,斬虜首至二千余級,雖曰人事,豈非天命!漢武諸將,首推衛霍,一舅一甥,其出身相同,其立功又同,亦漢史中之一奇也。淮南王安,種種詭謀,心勞日拙,彼以子女爲足恃,而讵知其身家之絕滅,皆自子女釀成之。家且不齊,遑問治?尚鰓鰓然慾窺竊神器,據有天下,雖慾不亡,烏得而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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