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武帝年至七十,生有六男,除長男衛太子據外,一爲齊王闳,見七十三回。一爲昌邑王髆,見七十四回。一爲鈎弋子弗陵,見前回。還有燕王旦,及廣陵王胥,系後宮李姬所生,旦胥二子,與闳同時封王,在宗廟中授冊,格外鄭重。事見元狩元年。闳已夭逝,燕王旦系武帝第三子,兩兄俱死,依次可望嗣位,遂上書求入宿衛,窺探上意,偏武帝不許。貳師將軍李廣利,慾立己甥昌邑王髆爲太子,屢與丞相劉屈牦商議;屈牦子娶廣利女爲妻,兒女私,當然允洽。征和三年,匈奴兵入寇五原酒泉,漢廷聞報,即由武帝下诏,遣李廣利率兵七萬,往禦五原;重合侯馬通,率四萬人出酒泉;秺音妒。侯商邱成,率二萬人出西河。李廣利陛辭登程,由劉屈牦送至渭橋,廣利私下與語道:“君侯能早請昌邑王爲太子,富貴定可長享,必無後憂。”誰知是催他速死?屈牦許諾而別。
廣利麾兵出塞,到了夫羊句山,正與匈奴右大都尉等相遇,當即驅殺一陣,虜兵只有五千騎,戰不過李廣利軍,當即敗走,廣利乘勝趕至範夫人城。城系邊將妻範氏所築,故有是名。馬通軍至天山,匈奴大將偃渠,引兵邀擊,望見漢軍強盛,不戰而退,馬通追趕不及,因即退還。商邱成馳入胡境,並無所見,乃收兵引歸,回走數十裏;忽由匈奴大將,與李陵率兵三萬,從後追來,不得已翻身與戰,擊退胡兵,重複南行;偏胡兵且卻且前,連番接仗,轉戰八九日,至漢軍南臨蒲奴濱,力將胡兵擊退,方得從容回來。兩路兵已經言旋,只有李廣利未歸,武帝正在記念,蓦由內官郭穰,報告丞相屈牦,與貳師將軍密約,將立昌邑王爲帝,丞相夫人,且使女巫祈禱鬼神,詛咒主上。漢官妻女何好幹預政治。武帝又勃然大怒,立拿屈牦下獄,查訊定谳,罪至大逆不道;便命將屈牦縛置廚車,腰斬東市,妻子並枭首華陽街,李廣利妻子,亦連坐拘系。
當由廣利家人,飛報軍前。廣利惶急失。旁有屬吏胡亞夫進言道:“將軍若得立大功,還可入朝自贖,赦免全家;否則匆匆歸
,同去受罪,要想再來此地,恐不可複得了!”廣利乃冒險再進,行至郅居
上,擊敗匈奴左賢王,殺斃匈奴左大將,還要長驅直入,誓搗虜庭。軍中長史,因廣利違衆邀功,料他必敗,私議執住廣利,縛送回
。不幸爲廣利所聞,立將長史
斬。廣利知軍心不服,下令班師,還至燕然山,不料胡騎前來報複,抄出燕然山南麓,截住去路。漢軍已經疲乏,禁不住與虜再戰,只好紮下營寨,休息一宵,再行打仗。到了夜半,營後忽然火起,複有胡兵殺入,漢軍大亂,開營急走,偏前面被胡騎掘下陷坑,夜黑難辨,多半跌了下去。李廣利雖未墜下,也覺得無路可走,前有深塹,後有大火,眼見得死在目前,自思僥幸得
,也是一死;不若投降匈奴,還可求生。未必!未必!主見已定,便即下馬請降。匈奴兵把他擁去,使見狐鹿姑單于,單于聞他是漢朝大將,特別待遇。後聞漢廷誅死廣利妻子,更將己女配與廣利爲妻,尊寵在衛律上。律
懷妒忌,慾害死廣利,一時無隙可乘。待至年余,適值單于有病,禱治無效,律即買囑胡巫,叫他入白單于,說是廣利屢次入侵,得罪社稷,應該將他祭社,方可挽回。單于尊信鬼神,遂把廣利拿下,廣利還疑是單于無情,怒罵單于道:“我死必滅匈奴!”何若早死,免致喪名。單于竟殺死廣利,用屍祭祀。會連日大雪,畜産凍死,人民疫病,單于始記起廣利前言,恐他作祟,特爲立祠。看官試想,廣利死後,不能向衛律索命,豈尚能災禍匈奴麼?是極。話休敘煩。
且說武帝因廣利降胡,屠戮李氏一門,連前將軍公孫敖趙破奴等,亦皆連累族誅。公孫敖族誅,可爲李陵母妻泄恨。惟自思許多逆案,都與巫盅有關,究竟這班方士,有無神術,且多年求仙,終不見效,索再往東萊,探視一番,乃再出東巡,召集方士,訪問神仙真迹,大衆都說是神山在海,屢被逆風吹轉船只,不能前往。武帝慾
自航行,群臣力谏不從。正擬登舟出發,海風暴起,
如山立,驚得武帝倒退數步,自知不便浮海,但在海濱流留十余日,啓跸言歸。道出钜定,行
耕禮;還至泰山,再修封禅,祀明堂,禮畢,乃召語群臣道:“朕即位以來,所爲狂悖,徒使天下愁苦,追悔無及。從今以後,事有傷害百姓,悉當罷廢,不得再行!”大鴻胪田千秋進言道:“方士競言神仙,迄今無功;可見是虛糜廪祿,應該罷遣。”武帝點首道:“大鴻胪說得甚是,朕當照行。”遂命方士一律回去,不必空候神人,方士皆索然去訖。武帝亦即還都;隨拜田千秋爲丞相,封富民侯。
搜粟都尉桑弘羊,上言輪臺東偏,有田五千余頃,寫遣卒屯田,設置都尉;再募健民墾荒,分築亭障,借資戰守,免致西域生心。武帝卻不願相從,又下诏悔過,略雲:
前有司奏,慾益民賦三十助邊用,是重困老弱孤獨也。
今又遣卒田輪臺;輪臺在車師千余裏,前擊車師,雖降其王,以遼遠乏食,道死者尚數千人,況益西乎!乃者貳師敗沒,軍士死亡,離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請遠田輪臺,慾起亭障,擾勞天下,非所以優民也,朕不忍聞!當令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複。養馬者,得免徭役。令以補缺,毋乏武備而已。
自經此一诏,武帝始不複用兵;就是從前種種嗜好,也一概戒絕。後人稱爲輪臺悔诏,便是爲此。可惜遲了!未幾,進桑弘羊爲禦史大夫,另任趙過爲搜粟都尉。過作代田法,令民逐歲易種,每耨草,必用土培根,根深能耐風旱,用力少,得谷多,民皆稱便。越年爲征和五年,武帝志在革新,複下诏改元,不用甚麼祥瑞字樣,但稱爲複元元年正月初吉,駕幸甘泉祀郊泰畤。及返入長安,丞相田千秋因武帝連年誅罰,中外恟恟,特與禦史以下諸官僚,借著上壽爲名,勸武帝施德省刑,和神養志,有玩聽音樂娛養天年等語。武帝又複下诏道:
朕之不德,致召非彜。自左丞相與貳師,謀逆亂,巫盅之禍,流及士大夫,朕日止一食者累月,何樂之足聽?且至今余巫未息,禍猶不止,
賊侵身,遠近爲盅,朕甚愧之,其何壽之有?敬謝丞相二千石,其各就館。書曰:“無偏無
,王道蕩蕩。”幸毋複言!
武帝此诏,雖似不從所請,卻也知千秋詞中有意,特加依畀。千秋本無才名,又無功績,由一言感悟主心,便得封侯拜相,不特漢廷視爲異數,就是外亦當作奇聞。匈奴狐鹿姑單于,複遣使要求和
,武帝亦遣使答報。狐鹿姑單于問漢使道:“聞漢新拜田千秋爲丞相,此人素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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