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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演義》第23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五代史演義第23回上一小節],恐不足任後事,我死,願公等擇賢嗣立!”諸將吏皆泣下道:“大王令嗣傳瓘,素從征伐,仁孝有功,大衆俱願受戴,請以爲嗣!”镠乃召入傳瓘,悉出印鑰相授道:“將士推爾,爾宜善自守成,無忝所生!”傳瓘拜受印鑰,起侍寢側,镠又與語道:“世世子孫,當善事中guo,就使中原易姓,亦毋失事大禮,切記勿忘!”傳瓘亦唯唯遵教,未幾镠殁,享壽八十一歲。

  相傳镠生時適遇天旱,道士東方生指镠所居,謂池龍已生此家。時镠正産下,紅光滿室,父寬以爲不祥,棄諸井旁。惟镠祖母知非常兒,抱歸撫養,名爲婆留,且號井爲婆留井。及镠年數歲,嘗在村中大木下,指示群兒,戲爲隊伍,頗得軍法。後來骁勇絕倫,善射與槊。邑中有yi錦山,上列石鏡,闊二尺七寸,镠對石自顧,身服冕旒,如封王狀。雖嘗隱秘不言,但因此有自負意。至受梁封爲吳越王後,廣杭州城,築捍海石塘。江中怒chao急湍,版築不就,镠采山陽勁竹,製成強弩五百,硬箭三千,選弓弩手出射chao頭,chao乃退趨西陵,遂得豎樁壘石,築成長堤。射chao事傳爲美談,其實chao汐長落,本有定時,镠特借此以鼓動工役耳。且建候chao、通江等城門,並置龍山、浙江兩閘,遏chao入河。嗣是錢塘富庶,冠絕東南。爲民奠土,不爲無功。

  镠自少年從軍,夜未嘗寐,倦極乃就圓木小枕,或枕大鈴,枕欹辄寤,名爲警枕。寢室內置一粉盤,有所記憶,即書盤中,至老不倦。平時立法頗嚴,一夕微行,還叩北城門,門吏不肯啓關,自內傳語道:“就使大王到來,亦不便啓門!”诘旦镠乃從北門入,召入北門守吏,嘉他守法,厚給賞賜。有寵姬鄭氏父,犯法當死,左右替他乞免。镠怒道:“爲一婦人,慾亂我法麼?”並命宮人牽出鄭姬,斬首以徇。純是權術。每遇春秋薦享,必嗚咽道:“今日貴盛,皆祖先積善所致,但恨祖考不及見哩。”孝思可嘉。晚年禮賢下士,得知人譽。自傳瓘襲職,傳訃唐都,唐主賜谥武肅,命以王禮安葬,且令工部侍郎楊凝式撰作碑文。浙民代請立廟,奉诏俞允。越二年廟成供像,曆代不移。浙人稱爲海龍王,或沿稱爲錢大王。補敘錢镠故事,亦不可少。

  傳瓘爲镠第五子,《十guo春秋》謂爲第七子。曾任鎮海、鎮東兩軍節度使,嗣位後改名元瓘,以遺命去guo儀,仍用藩鎮法,除民逋賦,友于兄弟,慎擇賢能,所以吳越一方,安堵如恒。

  惟閩王王延鈞殺兄攘位,據閩數年,會遇疾不能視事,延禀竟率子繼雄自建州來襲福州。延鈞忙遣樓船指揮使王仁達往禦,仁達遇繼雄軍,爲立白幟,作乞降狀。繼雄信爲真情,過舟慰撫,被仁達一刀殺死,乘勢追擒延禀,牽至延鈞帳前。延鈞病已少愈,面責延禀道:“兄嘗謂我善繼先志,免兄再來,今日煩兄至此,莫非由我不能承先麼?”回應前第二十回。延禀慚不能答,即由延鈞喝令推出,枭首示衆,複姓名爲周紹琛。遣弟延政往撫建州,慰撫軍民,閩地複安。

  延鈞漸萌驕態,上書唐廷,內稱楚王馬殷,吳越王錢镠,統加尚書令,今兩王皆殁,請授臣尚書令。唐廷置諸不理。延鈞遂不通朝貢。已而信道士陳守元言,建寶皇宮,自稱皇帝,改名爲鏻。守元又妄稱黃龍出現,因改元龍啓,guo仍號閩,追尊審知爲太祖,立五廟,置百官,升福州爲長樂府,獨霸一方。唐廷力不能討,由他逞雄。

  武安軍節度使馬希聲病死,弟希範向唐報喪,唐主准令襲職,不煩細表。定難軍治夏州。節度使李仁福,也因病去世,子彜超自稱留後,唐主慾稍示guo威,徙彜超鎮彰武軍,治延州。別簡安從進爲定難留後。偏彜超不肯奉命,但托詞爲軍民所留,不得他往。唐廷令從進往討彜超,卒因飽道不繼,無功引還。彜超上表謝罪,自陳無叛唐意,不過因祖父世守,上下相習,所以遷徙爲難,乞恩許留鎮。廷議以夏州僻遠,不若權事羁縻,省得勞師費財。唐主也得過且過,授彜超得節度使,姑息偷安罷了。將外事並作一束,無非是cha敘文字。

  外事粗定,內亂複萌,骨肉竟同仇敵,蕭牆忽起幹戈,這也是教訓不良,釀成禍變,說將起來,可歎可悲!哭起一feng,筆不平直。原來唐主嗣源,生有四子,長名從璟,爲元行欽所殺,元行欽即李紹榮。已見前文。次名從榮,又次名從厚,又次名從益。天成元年,從榮受命爲天雄軍節度使,兼同平章事。次年,授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榮聞從厚位出己上,未免怏怏。又越年,徙從榮爲河東節度使,兼北都留守。未幾,又與從厚互易,從榮得爲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兩人爲一母所生,見二十一回。xing情卻絕不相同。從厚謹慎小心,頗有老成態度,獨從榮躁率輕誇,專喜與浮薄子弟,賦詩飲酒,自命不凡。唐主屢遣人規勸,終不肯改,也只好付諸度外。教之不從,奈何置之。長興元年,封從榮爲秦王,從厚爲宋王。從榮既得王爵,開府置屬,益招集婬朋爲僚佐,日夕酣歌,豪縱無度,一日入谒內廷,唐主問道:“爾當軍政余暇,所習何事?”從榮答道:“暇時讀書,或與諸儒講論經義。”唐主道:“我雖不知書,但喜聞經義,經義所陳,無非父子君臣的大道,足以益人智思,此外皆不足學。我見莊宗好作歌詩,毫無益chu,爾系將家子,文章本非素習,必不能工,傳諸人口,徒滋笑謗,願汝勿效此浮華哩!”從榮勉強答應,心中卻不以爲然。惟當時安重誨尚在禁中,遇事抑製,爲從榮所敬憚,故尚未敢爲非。及重誨已死,王淑妃、孟漢瓊居中用事,授範延光、趙延壽爲樞密使。延光以疏屬見用,沒甚重望。延壽本姓劉,爲盧龍節度使趙德鈞養子,冒姓劉氏,因巧佞得幸,尚唐主女興平公主,參入樞要。從榮都瞧不上眼,任意揶揄。石敬瑭自西蜀還朝,受任六軍諸衛副使。他本娶唐主女永甯公主爲妻,公主與從榮異母,素相憎嫉,敬瑭恐因妻得禍,不願與從榮共事,屢思出補外任,免惹是非。就是延光、延壽,也與敬瑭同一思想,巴不得離開殿廷,省卻無數惡氣,只恨無隙可請,沒奈何低首下心,虛與周旋。會契丹東丹王兀慾,怨及母弟,越海奔唐。唐賜姓名爲李贊華,授懷化軍 治慎州。節度使。就是從前盧龍獻俘的惕隱,見二十一回。也授他官職,賜姓名爲狄懷忠。契丹遣使索還,唐廷不許,遂屢次入寇。唐主慾簡擇河東鎮帥,控禦契丹,延光、延壽遂薦舉石敬瑭,及山南東道節度使康義誠。敬瑭幸得此隙,立即入阙,自請出鎮,乃授敬瑭爲河東節度使,敬瑭拜命,即日登程。既至晉陽,用部將劉知遠、周瓌爲都押衙,委以心腹,軍事委知遠,財政委瓌,靜聽內chu消息,相機行事。後晉基業,肇始于此。唐主調回康義誠,令掌六軍諸衛副使,代敬瑭職。出從珂爲鳳翔節度使,加封潞王。四子從益爲許王,並加秦王從榮爲尚書令,兼官侍中。從益ru母王氏,本宮中司yi,因見秦王勢盛,慾借端依托,爲日後計,乃暗矚從益至唐主前,求見秦王。唐主以幼兒思兄,人情常事,乃遣王氏挈往秦府。王氏見了從榮,非常谄谀,甚且裝出許多媚態,殷勤湊奉。從榮最喜奉承,又見王氏有三分姿se,樂得移篙近舵,索xing將從益哄出,令婢媪抱見王妃劉氏,自與王氏摟入別室,做了一出鴛鴦夢。待至雲收雨散,再訂後期,且囑王氏伺察宮中動靜。王氏當然依囑,仍帶從益回宮。嗣是王氏常出入秦府,傳遞消息,所有宮中情事,從榮無不與聞。又有太仆少卿致仕何澤,乘機希寵,表請立從榮爲皇太子。唐主覽表泣下,私語左右道:“群臣請立太子,朕當歸老太原舊第了!”六十余歲,尚戀戀尊榮耶?不得已令宰相樞密會議。從榮聞信,亟入見唐主道:“近聞有jian人請立太子,臣年尚幼,願學治軍民,不願當此名位呢。”唐主道:“這是群臣的意思,朕尚未曾決定。”從榮乃退,出語延光、延壽道:“執政慾立我爲太子,是慾奪人兵權,幽入東宮哩。”延光等揣知上意,且懼從榮見怪,遂奏請授從榮爲天下兵馬大元帥,位宰相上。有诏准奏,于是從榮總攬兵權,得用禁軍爲牙兵。每一出入,侍衛盈途,就是入朝時候,從騎必數百人,張弓挾矢,馳騁皇衢,居然是六軍領袖,八面威風。小子有詩詠道:

  皇嗣何堪使帥師?春秋大義貴先知。

  只因驕子cao兵柄,坐使蕭牆禍亂隨。

  從榮擅權,朝臣畏禍,最著急的莫若兩人。看官道兩人爲誰?待小子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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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此回而知唐明宗之未足有爲,不過一庸柔主耳。兩川交爭,正可借此進兵,坐收漁人之利,董璋出師,能間道以襲東川,易如反手,否則俟孟知祥入東川時,乘虛搗成都,亦是攻其無備之一策。璋固敗死,知祥亦疲,卞莊子之所以能刺二虎者,由是道也。乃事前毫不注意,事後徒知慰谕,遂令知祥坐大,並有兩川,是非失策之甚者乎?至若對待藩鎮,同一柔弱,甚至不能製馭其子,釀成驕戾,衛州籲之致亂,咎在莊公,豈盡厥子罪哉!況年已老邁,尚不慾擇賢爲嗣,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識者有以窺明宗之心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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