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五代史演義第26回上一小節],就是從珂亦勉強接待。相見後留居都中,未聞遷調,敬瑭很自不安,以致愁病相侵,形同骨文。虧得妻室永甯公主,出入禁中,屢與曹太後談及,請令夫婿仍歸河東。公主本曹太後所出,情關母女,自然竭力代謀。從珂入事太後、太妃,還算盡禮,因此太後較易進言。有時公主入谒,與從珂相見,亦嘗面陳微意。從珂乃複令敬瑭還鎮河東,加官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封公主爲魏長公主。
鳳翔舊將佐,入勸從珂,都說應留住敬瑭,不宜外任。惟韓昭胤、李專美兩人,謂敬瑭與趙延壽,並皆尚主,一居汴州,一留都中,顯是懷猜忌,未示大公,不如遣歸河東爲便。從珂也見他骨瘦如柴,料不足患,遂遣使還鎮。敬瑭得诏即行,好似那鳳出籠中,龍遊海外,擺尾搖首,揚長而去。
原是得意。
既而進馮道爲檢校太尉,相如故。李愚、劉,一太苛察,一太剛褊,議論多不相合。或至彼此诟詈,失大臣
。從珂乃有意易相,問及
信,俱說尚書左丞姚顗,太常卿盧文紀,秘書監崔居儉,均具相才,可以擇用。從珂意不能決,因書三人姓名,置諸琉璃瓶中,焚香祝天,用箸挾出,得姚、盧兩人。遂命姚顗、盧文紀同平章事,罷李愚爲左仆射,劉爲右仆射。尋冊夫人劉氏爲皇後,授次子重美爲右衛上將軍,兼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嗣且命兼同平章事職銜,加封雍王。一朝規製,內外粗備,那弑君篡
的李從珂,遂高拱九重,自以爲安枕無憂了。筆伐口誅,不肯放過。小子按時敘事,正好趁著筆閑,敘及閩中轶聞。回應二十三回。
閩主延鈞,既僭稱皇帝,封長子繼鵬爲福王,充寶皇宮使,尊生母黃氏爲太後,冊妃陳氏爲皇後。先子而後及母妻,是依時事爲錄述,並非倒置于此,見閩主之溺愛不明,卒遭子禍。看官道陳氏是何等人物?她本是延鈞父王審知侍婢,小名金鳳。說起她的履曆,更屬卑汙。他本是福清人氏,父名侯倫,年少美豐姿,曾事福建觀察使陳巖。巖酷嗜南風,與侯倫常同臥起,視若男妾。偏巖妾陸氏,也心愛侯倫,眉來眼去,竟與侯倫結不解緣,只瞞了一個陳巖,未幾巖死,巖妻弟範晖,自稱留後。陸氏複托身範晖,産下一女,便是金鳳。此女系侯倫所生,由晖留養,至王審知攻殺範晖,金鳳母女,乘亂走,流落民間。幸由族人陳匡勝收養,方得生存。審知據閩,選良家女充入後宮,金鳳幸得與選,年方十七,姿貌不過中人,卻生得聰明乖巧,
小玲珑。一入宮中,便解歌舞。審知喜她靈敏,即令貼身服事。
延鈞出入問安,金鳳曲意承迎,引得延鈞很是歡洽,心癢難熬。惟因老父尚在,不便勾搭,沒奈何遷延過去。至審知一殁,延鈞嗣位,還有甚麼顧忌,便即召入金鳳,侑酒爲歡,郎有心,妾有意,彼此不必言傳,等到酒酣興至,自然擁抱入,同作巫山好夢。這一夜的顛鸾倒鳳,備極婬蕩。延鈞已娶過兩妻,從沒有這般滋味,遂不禁喜出望外,格外情濃。及僭號稱帝,擬冊正宮,元配劉氏早卒,繼室金氏,貌美且賢,不過枕席上的工夫,很是平淡,延鈞本不甚歡暱。到了金鳳入幸,比金氏加歡百倍。那時閩後的位置,當然屬諸金鳳了。只是要做元緒公奈何!既立金鳳爲皇後,即追封他假父陳巖爲節度使,母陸氏爲夫人,族人守恩、匡勝爲殿使。別築長春宮,作藏
窟。
延鈞嘗用薛文傑爲計使,文傑斂財求媚,往往誣富人罪,籍沒家資,充作
用,以此得大興土木,窮極奢華。並且廣采民女,羅列長春宮中,令充侍役。每當宮中夜宴,辄燃金龍燭數百枝,環繞左右,光明如晝。所用杯盤,統是瑪瑙、琥珀及金玉製成,且令宮婢數十人擎住,不設幾筵。匪夷所思。飲到醉意醺醺,延鈞與金鳳,便將
服盡行卸去,躶著身
,上
交歡。
四圍共有數丈,枕可丈余,當兩人交歡時,又令諸宮人躶
伴寢,互爲笑谑。嗣複遣使至安南,特製
晶屏風一具,周圍四丈二尺,運入長春宮寢室。延鈞與金鳳婬狎,每令諸宮女隔屏窺視,金鳳常演出種種婬態,取悅延鈞。或遇上巳修禊,及端午競渡,必挈金鳳偕遊。後宮婦女,雜
文錦,夾擁而行。金鳳作樂遊曲,令宮女同聲歌唱,悠揚宛轉,響遏行雲。還有蘭麝氣,環麝聲,遍傳遠近,令人心醉。這真可謂婬荒已極了。
延鈞既貪女,複愛娈僮。有小吏歸守明,面似冠玉,膚似凝酥,他即引入宮中,與爲歡狎,號爲歸郎。婬女尤喜狂,且頓令這
楊花的金鳳姑娘,也爲顛倒夢想,願與歸郎作並頭蓮。歸郎樂得奉承,便觑隙至金鳳臥房,成了好事。金鳳得自母傳,不意歸郎竟似侯倫。起初尚顧避延鈞,後來延鈞得疾,變成一個瘋癱症。于是金鳳與歸郎,差不多夜夜同
,時時並坐了。但宮中婢妾甚多,有幾個狡黠善婬的,也想
近歸郎,乘機要挾。害得歸郎無分身法,另想出一條妙計,招入百工院使李可殷,與金鳳通
。金鳳多多益善,況可殷是個偉岸男子,仿佛是戰
時候的嫪毒,獨得秘緘,益足令金鳳惬意。歸郎稍稍得暇,好去應酬宮人,金鳳也不去過問。惟可殷不在時,仍令歸郎當差。當時延鈞曾命錦工作九龍帳,掩蔽大
,
人探悉宮中情形,作一歌詞道:“誰謂九龍帳,只貯一歸郎!”延鈞那裏得知,就使有些知覺,也因疾病在身,振作不起。
天下事無獨必有偶,那皇後陳金鳳外,又出一個李春燕。鳳後有燕,何畜生之多也!春燕爲延鈞侍妾,妖冶善媚,不下金鳳。姿態比金鳳尤妍。延鈞也加愛寵,令居長春宮東偏,叫作東華宮。用珊瑚爲棁榆,琉璃爲檽瓦,檀楠爲梁棟,綴珠爲簾幕,範金爲柱礎,與長春宮一般無二。自延鈞驟得瘋癱,不能禦女,金鳳得了歸守明、李可殷等,作爲延鈞的替身,春燕未免向隅,勢不免另尋主顧。湊巧延鈞長子繼鵬,願替父代勞,與春燕聯爲比翼,私下訂約,願作長久夫妻。乃運動金鳳,乞她轉告延鈞,令兩人得爲配偶。延鈞本來不願,經金鳳巧言代請,方將春燕賜給繼鵬,兩人自然快意,不消絮述。
惟延鈞素猜忌,委任權
。內樞密使吳英,爲
計使薛文傑所谮,竟致
死。英嘗典兵,得軍士心,軍士因此嗟怨。忽聞吳人攻建州,當即發兵出禦,偏軍士不肯出發,請先將文傑交出,然後起程。延鈞不允,經繼鵬一再固請,乃將文傑捕下,給與軍士,軍士亂刀分刲,脔食立盡,始登途拒吳。吳人退去。
既而延鈞複忌軍將領王仁達,勒令自盡,一切政事,統歸繼鵬
置。皇城使李仿,與春燕同姓,冒認兄
,遂與繼鵬作郎舅
,自恣威福。李可殷嘗被狎侮,心懷不平,密與殿使陳匡勝勾結,讒構李仿及繼鵬。繼鵬弟繼韬,又與繼鵬不睦,
入可殷,密圖殺兄。偏繼鵬已有所聞,也嘗與李仿密商,設法除患。會延鈞病劇,繼鵬及仿,放膽橫行,竟使壯士持梃,闖入可殷宅中。正值可殷出來,當頭猛擊,腦裂而死。死得猝不及防。
看官試想,這李可殷是皇後情夫,驟遭慘斃,教阿鳳何以爲情?慌忙轉白延鈞,不意延鈞昏臥上,滿口谵語,不是說延禀索命,就是說仁達呼冤。金鳳無從進言,只好暗暗垂淚,暫行忍耐。到了次日,延鈞已經清醒,即由金鳳入訴,激起延鈞暴怒,力疾視朝。呼入李仿,诘問可殷何罪?仿含糊對付,但言當查明複旨。踉跄趨出,急與繼鵬定計,一不做,二不休,號召皇城衛士,鼓噪入宮。
延鈞正退朝休息,高臥九龍帳中,蓦聞嘩聲大至,亟慾起身,怎奈手足疲軟,無力支撐。那衛士一擁突入,就在帳外用槊亂刺,把延鈞搠了幾個窟窿。金鳳不及奔避,也被刺死。歸郎躲入門後,由衛士一把抓住,斫斷頭顱。李仿再出外擒捕陳守恩、匡勝兩殿使,盡加殺戮。繼韬聞變慾逃,奔至城門,冤家碰著對頭,適與李仿相值,拔刀一揮,便即隕首。延鈞在九龍帳中,尚未斷氣,宛轉啼號,痛苦難忍,宮人因衛士已去,揭帳啓視,已是血殷褥,當由延鈞囑咐,自求速死,令宮人刺斷喉管,方才畢命。小子有詩歎道:
九龍帳內閃刀光,一代昏君到此亡!
蕩婦狂且同一死,人生何苦極婬荒!
延鈞被弑,這大閩皇帝的寶座,便由繼鵬據住,安然即位。慾知此後情形,俟小子下回說明。
唐主從厚,與閩主延鈞,先後被弑,正是兩兩相對。惟從厚生平行事,不若延鈞之婬昏,乃一則即位未幾,即遭變禍,一則享十年,才致隕命;此非天道之無知,實由人事之有別。明宗末年,亂機已伏,不發難于明宗之世,而延及于從厚之身,天或者尚因明宗之逆取順守,尚有令名,特不忍其
罹慘禍,乃使其子從厚當之耳。延鈞嗣位,閩固無恙,初年尚不甚婬荒,至僭號爲帝,立婬女爲後,于是愈昏愈亂,而大禍起矣。本回敘入閩事,全從《十
春秋》中演出,並非故意媟亵,導人爲婬。閱者當知婬昏之適以致亡,勿作穢語觀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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