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五代史演義第50回上一小節]刺史宋德權,及監軍任鎬,不戰即潰。湖南各州縣唐吏,聞風震慄,相繼遁去。從前馬氏嶺北故土,一古腦兒歸入劉言,只郴、連二州,爲南漢有。王逵複慾攻取郴州,自督諸軍及峒蠻,共約五萬人,將郴州圍住。南漢將潘崇徹,夤夜趨救,出其不意,掩擊朗兵,朗兵大敗。
王逵走還,乃發使至朗州,請劉言入主長沙。言不願舍朗,因上表周廷,報捷稱臣。且稱潭州殘破,乞移使府治朗州。周主與群臣會議,大衆都主張招撫,乃于廣順二年正月,表劉言爲武平節度使,兼朗州大都督,升朗州爲湖南首府,位出潭州上。王逵爲武安節度使,周行逢爲武安行軍司馬,何敬真爲靜江節度使,朱全琇爲靜江節度副使,張仿爲武平節度副使。這诏旨頒到朗州,劉言以下,統皆拜受。
惟唐主璟因敗懲罪,削邊鎬官爵,流戍饒州,斬宋德權、任鎬,罷馮延己、孫晟爲左右仆射,自悔前失,乃議休兵息民。左右勸璟道:“陛下能數十年不用兵,可小康。”璟憤然道:“璟將終身不用兵!何止數十年哩!”豈千年不死耶?不到數月,複召馮延己爲相,廷臣統呼爲怪事。這且待後再表。
且說王逵入潭州後,與何敬真、朱全琇等,各置牙兵,分廳視事,吏民幾不知所從。有時宴集諸將,也不辨尊卑,不分主客,彼此喧呶,毫無規律。逵引以爲憂。惟周行逢、張文表二人,事逵盡禮。每有政議,逵倚二人爲左右手。敬真全琇,未免疑逵,且已受周廷命令,往鎮靜江軍,當即辭去。逵得拔去眼中釘,恰也心慰。惟自恃有功,不肯爲劉言下,平居與言通書,詞多倨傲。言不肯容忍,積成嫌隙,隱慾圖逵。
逵頗有所聞,時常戒懼。行逢亦語逵道:“劉言與我輩不協,敬真、全琇,又與公有隙,若不先下手,將來兩路發難,公將如何置!”逵答道:“君言甚是,逵早已加憂,苦無良策!”行逢與逵附耳數語,逵大喜道:“與公除凶
,同治潭、朗,尚複何憂?”遂遣行逢至朗州,進谒劉言。言問他來意,行逢道:“南漢已興兵入寇,全、道、永三州,統已吃緊,行逢特來報聞!”言說道:“王節度何不出禦?”行逢道:“南漢勢大,非潭州兵力,所能抵禦,須合武平、靜江兩路軍馬,方足卻寇。”言躊躇半晌,方答語道:“我
兵馬不多,且是軍阃要地,不便遠離,看來只好檄調靜江軍,與潭軍會同禦敵罷!”正要你出此策。行逢道:“如此甚妙,請大都督照行!”言遂檄令何敬真爲南面行營招討使,朱全琇爲先鋒使,促赴潭州會師,共禦南漢。
行逢辭言先歸,複進逵密計,逵待敬真、全琇到來,出郊迎勞,相見甚歡。兩人問及敵情,逵答道:“我已撥兵往堵,想寇勢不即蔓延,公等遠來,且入城休息,緩日往剿便了!”遂邀敬真、全琇入城,擺酒接風,並召入美妓侑酒,惹得兩人眼花撩亂,情志昏迷。飲罷散席,仍囑各妓留侍客館,夜以繼日。俗語說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不迷人人自迷。敬真、全琇,一住數日,幾與各妓結不解緣,朝朝暮暮,憐我憐卿,還記得甚麼軍事。逵又日供佳釀,兼給嘉肴,使他酒食流連,沈湎不醒。一面又著人至朗州,再請濟師。
劉言又撥指揮使李仲遷,率部兵三千,到了潭州。逵使與敬真相見,敬真令他先發,趨往嶺北,待著後軍。仲遷率兵逾嶺,在嶺北紮營數日,並不見敬真到來,亦未聞有甚麼南漢兵。正在驚疑得很,那都頭符會,因士卒思歸,竟劫仲遷還朗州。都在行逢計中。
敬真尚留居館中,鎮日昏醉,忽來了朗州使人,傳劉言命,責敬真玩寇荒宴,把他縛住,送入潭州獄中。敬真醉眼矇眬,怎知真僞?其實朗州使人,是由潭卒假扮,就是南漢入寇,也由行逢捏造出來。朱全琇聞變急遁,由逵派兵追捕,也即拿還。當下從獄中牽出敬真,與全琇同斬市曹。並遣人報知劉言,誣稱敬真全琇,私通南漢,托故逗留,不得不軍法從事。李仲遷等私自逃歸,亦請加罪。言召诘仲遷,仲遷歸罪符會,言竟將符會枭首,覆報王逵。
行逢複語王逵道:“武平節度副使李仿,系敬真戚,仿若不除,將爲敬真複雠。公宜加意預防!”逵即轉達劉言,請遣副使李仿,會同禦寇。言本是個笨伯,一次中計,尚不覺悟;複遣仿至潭州。逵又殷勤迎入,設宴待仿,帳後暗置伏兵。待至酒意半闌,擲杯爲號,立見伏兵殺出,將仿剁成肉泥。于是留行逢守潭州,由逵自率輕騎,往襲朗州。
朗州毫不防備,被逵掩入,直趨府署。指揮使鄭珓,出來攔阻,未曾開口,項下已著了一刀,倒地而死。劉言聞變,尚不知爲何因,冒冒失失的走將出來,兜頭碰著王逵,逵麾動徒衆,將言擁至別館,拘禁起來。朗州兵士,倉皇慾遁,逵下令城中,謂言通款南唐,故特問罪。此外概不株連。兵士未沐言恩,哪個肯來助言,況朗州本由逵奪取,言不過坐享成功,各軍又多逵故部,樂得依從逵命,得過且過。
逵安然據朗,奉表至周,也說劉言慾舉周降唐。惟又添出許多诳語,謂言慾攻潭州,部衆不從,將他幽禁,臣至朗州撫安軍府,幸得平定,仍移軍府至潭州,特此奏聞。周主郭威,雖然明睿,究竟相隔太遠,無從辨別虛實。且湖南是羁縻地,更不必詳細诘究,但教稱臣納貢,不妨俯從,因即派通事舍人翟光裔,宣撫王逵,悉如所請,且授逵爲武平軍節度使,兼中書令。逵厚赆光裔,送他還周,自取朗州圖籍,還居潭州。別遣潘叔嗣往殺劉言。言鎮朗州凡三年,朗人嘗號言爲劉咬牙。先是有童謠雲:“馬去不用鞭,咬牙過今年。”鞭邊音通,邊鎬徙馬氏,劉言逐邊鎬,王逵又殺劉言,是童謠亦已應驗了。暫作一束。
且說鎮甯節度使郭榮,莅鎮以後,由周主選擇朝臣,令爲僚佐。用王敏、崔頌爲判官,王樸爲掌書記,皆一時名士,輔導有方。榮妻劉氏,曾封彭城縣君,前時留居大梁,爲劉铢所屠。至周主即位,追封劉氏爲彭城郡夫人,複因榮斷弦待續,另爲擇配。榮聞符彥卿女,智足保身,嫠居母家,未曾他適,特請諸義父,願納爲繼室。周主本認符氏爲義女,樂得爲養子玉成,遂致書彥卿,求爲義媳。彥卿自然遵命,當將嫠女送至澶州,與榮結爲夫婦。怨女曠夫,各得其所,自不消說。回應四十三回。
榮在鎮二年,屢請入朝,王峻時已入相,忌榮英明,辄從旁沮止。會黃河決口,峻奉命巡視,榮觑隙陳情,再乞入觐。果得周主批准。即日啓行,馳詣阙下,父子相見,止孝止慈,即授榮爲開封尹,兼功德使,加封晉王。王峻得知消息,遽自河上返大梁,固請辭職,周主不許。峻再乞外調,複經周主慰留,且命兼領平盧節度使。峻尚連章求解相職,並辭樞密,好幾日不出視事。周主令近臣征召,仍然托疾不朝。嗣後因樞密直學士陳同,與峻相善,特遣他傳示谕旨,謂峻再不出,當臨視疾。峻乃不得已入谒。周主雖溫顔勸勉,心下已存芥蒂。峻尚不知返省,屢有請求,遂令患難君臣,凶終隙末,免不得變起臉來。小子有詩譏王峻道:
難得功臣保始終,鳥飛已盡好藏弓;
如何恃寵成驕態,坐使勳名一旦空!
慾知王峻如何得罪,容俟下回續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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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邊鎬之俘馬氏,即有劉言之逐邊鎬,有劉言之逐邊鎬,即有王逵之殺劉言。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已隨其後,特當局未之覺耳。且劉言爲逵所推,而逵殺之,何敬真、朱全琇等,佐逵成功,而逵並殺之;爭權攘利,不殺不止,彼後世之擁兵求逞,釀成戰禍者,何一不可作如是觀也!本回敘王逵之攻潭州,寫得非常踴躍,及其圖朗州也,又寫得非常鬼秘,此由筆之妙,足奪人目,不得以尋常小說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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