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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演義》第09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元史演義第09回上一小節]圖變計,密與阿勒壇等商議,除了汪罕,報功未遲,不意被他察覺,遣兵來捕,所以情急奔還,望主子寬恕!”木華黎之計,已見一斑。帖木真道:“阿勒壇等已回來麼?”答力臺道:“阿勒壇、火察兒等恐主子不容,已他去了。只有渾八鄰與撤哈夷特部呼真部隨我歸降,諸乞收錄!”帖木真道:“來者不拒,你可放心!”當下見了渾八鄰等,都用好言撫慰,編入部下。一面整頓軍馬,自巴勒渚納出師,將從斡難河進攻汪罕。

  甫到中途,忽見合裏兀答兒及察兀兒罕兩人,跨馬來前,後面帶著了一個俘虜,不由得驚喜起來。便即命二人就見。二人下騎禀道:“日前受頭目合撤兒密令,叫我兩人去見汪罕。汪罕信我虛言,差了一使,隨我回來,我兩人把他擒住,來見主子。”帖木真道:“你對汪罕如何說法?”二人道:“合撤兒頭目想了一計,假說是往降汪罕,叫我先去通報,汪罕中了這計,所以命使隨來。”

  言未已,那合撤兒已從旁閃出,便向二人道:“叫來人上來!”二人便將俘虜推至。合撤兒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人道:“我叫亦禿兒幹,”說到幹字,已由合撤兒拔刀出鞘,砉然一聲,將那人斬爲兩段。奇極怪極。

  帖木真驚問道:“你何故驟斬他人?”合撤兒道:“要他何用,不如枭首!”帖木真道:“你莫非想報妻子的仇麼?”合撤兒道:“妻子的仇怨,原是急思報複,但此等舉動,統是木華黎教我這般的。”帖木真道:“木華黎專會搗鬼,想其中必有一番妙用!”合撤兒道:“木華黎教我遣使僞降,捏稱哥哥離我,不知去向;我的妻子,已被父汪罕留著,我也只可來投我父,若能念我前勞,許我自效,我即束手來歸。誰意汪罕竟中我詭計,叫了這個送死鬼到來見我,我的刀已閑暇得很,怎麼不出出風頭?”言畢大笑。木華黎之計,于此盡行敘出。

  帖木真道:“好計!好計!以後當如何進行?”木華黎時已趨至,便道:“他常潛師襲我,我何不學他一著?”總算還報。合裏兀答兒道:“汪罕不防我起兵,這數日正大開筵席,咱們正好掩襲哩。”木華黎道:“事不宜遲,快快前去!”于是不待下營,倍道進發,由合裏兀答兒爲前導,沿客魯倫河西行。將至溫都兒山,合裏兀答兒道:“汪罕設宴chu,就在這山上。”木華黎道:“咱們潛來,他必不備,此番正好滅他淨盡,休使他一人漏網!”帖木真道:“他在山上,聞我兵突至,必下山逃走,須斷住他的去路方好哩。”木華黎道:“這個自然!”當下命前哨沖上山去,由帖木真自率大隊,繞出山後,扼住敵人去路。計畫既定,隨即進行。是時汪罕tuo裏正與部衆筵宴山上,統吃得酩酊大醉,酒意醺醺,猛聽得胡哨一聲,千軍萬馬,殺上山來。大衆慌忙失措,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哪裏還敢抵禦敵軍!霎時間紛紛四散,統向山後逃走。甫至山麓,不意伏兵齊集,比上山的兵馬,多過十倍,大衆叫苦不疊,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厮殺。誰知殺開一層,又是一層,殺開兩層,複添兩層,整整的打了一日夜,一人不能逃出,只傷亡了好幾百名。次日又戰,仍然如銅牆鐵壁一般,沒chu鑽縫。到了第三日,汪罕的部衆,大都困乏,不能再戰,只好束手受縛。帖木真大喜,饬部下把汪罕軍一齊捆縛定當,由自己檢明,單單少了tuo裏父子。再向各chu追尋,茫如捕風,不知去向。又複訊問各俘虜,只有合答黑吉道:“我主子是早已他去了!我因恐主子被擒,特與你戰了三日,教他走得遠著。我爲主子受俘,死也甘心,要殺我就殺,何必多問!”帖木真見他氣象糾糾,相貌堂堂,不禁贊歎道:“好男子!報主盡忠,見危授命!但我並非要滅汪罕,實因汪罕負我太甚,就使拿住汪罕tuo裏,我也何忍殺他!你如肯諒我苦衷,我不但不忍殺你,且要將你重用!”說著,便下了座,qin與解縛,合答黑吉感他情義,遂俯首歸誠了。帖木真善于用人。此時合撤兒的妻子,早由合撤兒尋著,挈了回來。還有一班被虜的婦女,由帖木真檢閱,內有兩個絕代麗姝,乃是汪罕的侄女,一名亦巴合,一名莎兒合。亦巴合年長,帖木真納爲側室;莎兒合年輕,與帖木真四子年齡相仿,便命爲四子婦。姊做庶母,mei做子婦,絕好胡俗。其余所得財物,悉數分給功臣。大家歡躍,自在意中,不消細說。是亡guo榜樣。

  且說汪罕tuo裏領著他兒子鮮昆,從山側逃走,急急如漏網魚,累累如喪家狗,走到數十裏之遙,回顧已靜無聲響,方敢少息。tuo裏仰天歎道:“人家與我無嫌,我偏要疑忌他,弄得身敗名裂,guo亡家破,怨著誰來!”悔已遲了。鮮昆聞言,反怪著父qin多言,頓時面se改變,雙目圓睜。tuo裏道:“你闖了這般大禍,還要怪我麼?”鮮昆道:“你是個老不死的東西!你既偏愛帖木真,你到他家去靠老,我要與你長別了!”該死!言訖自去。剩得tuo裏一人,孑影淒涼,踽踽前行。走至乃蠻部境上,沿鄂昆河上流過去,偶覺口渴,便取shui就飲。誰知來了乃蠻部守將,名叫火力速八赤,疑tuo裏是個jian細,把他拿住,當下不分皂白,竟賞他一刀兩段!還有鮮昆撇了tuo裏,自往波魯土伯特部,劫掠爲生,經部人驅逐,逃至回疆,被回酋擒住,也將他斬首示衆!克烈部從此滅亡。可爲背qin負義者鑒。

  單說乃蠻部將火力速八赤殺了tuo裏,即將他首級割下,獻與太陽汗。太陽汗道:“汪罕是我前輩,他既死了,我也要祭他一祭。”遂將tuo裏頭供在案上,qin酌馬nai,作爲奠品,複對tuo裏頭笑道:“老汪罕多飲一杯,休要客氣!”語未畢,那tuo裏頭也晃了一晃,目動口開,似乎也還他一笑。太陽汗不覺大驚,險些兒跌倒地上。帳後走出一個盛妝的婦人,jiao聲問道:“你爲什麼這般驚慌?”太陽汗視之,乃是愛妻古兒八速,便道:“這、這死人頭都笑起我來,莫非有禍祟不成!”實是不祥之兆。古兒八速道:“好大一個主子,偏怕這個死人頭,真正沒用!”說著,已輕移裙履,走近案旁,把tuo裏頭攜在手中,撲的一擲,跌得血肉模糊。太陽汗道:“你做甚麼?”古兒八速道:“不但這死人頭不必怕他,就是滅亡汪罕的鞑子,也要除絕他方好!”乃蠻素遵回教,所以叫蒙人爲鞑子。太陽汗被愛妻一激,也有些膽壯起來,便將tuo裏頭踏碎。一面向古兒八速道:“那鞑子滅了汪罕,莫不是要做皇帝麼?天上只有一個日,地上如何有兩個主子!我去將鞑子滅了,可好麼?”古兒八速道:“滅了鞑子,他有好婦女,你須拿幾個給我,好服侍我洗浴,並替我擠牛羊ru!”慢著,恐怕你要給人。太陽汗道:“這有何難!”遂召部將卓忽難入帳,語他道:“你到汪古部去,叫他做我的右手,夾攻帖木真。”卓忽難唯唯遵命,忽有一人入帳道:

  “不可,不可!”正是:

  畢竟傾城由哲婦,空教報guo出忠臣。

  慾知入帳者爲誰,且至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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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史》稱汪罕爲克烈部,所居部落,即唐時回纥地,是汪罕非部名,乃人名也。然《本紀》又雲,汪罕名tuo裏,受金封爵爲王,則汪罕又非人名;若以汪王同音,罕汗同音,疑汪罕爲稱王稱汗之轉聲,則應稱克烈部汪罕,何以史文多單稱汪罕,未嘗兼及克烈乎?《太祖紀》又雲:“克烈部劄阿绀孛者,部長汪罕之弟也。”即雲部長,又雲汪罕,詞義重複。要之蒙漢異音,翻譯多訛,本書以汪罕爲統稱,以tuo裏爲專名,似較明顯,非謬誤也。汪罕之亡,爲子所誤;乃蠻之亡,爲婦所誤。婦子之言,不可盡信也如此!然tuo裏未嘗不負恩,太陽汗未嘗不好戰。禍福無門,人自召之,讀此可以知戒,文字猶其余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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