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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演義》第37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元史演義第37回上一小節]。至元三十年以後,改升創設,日積月增,雖嘗奉旨取勘減降,近侍各私其署,夤緣保祿,姑息中止。至英宗時,始銳然減罷崇祥壽福院之屬十有三署,徽政院斷事官江淮財賦之屬六十余署,不幸遭罹大故,未竟其余。比奉诏凡事悉遵世祖成憲,若複尋常取勘調虛文,延歲月必無實效,即與诏旨異矣。臣等議宜敕中外軍民,署置官吏,有非世祖之製,及至元三十年已後,改升創設員冗者,诏至日悉減除之。

  自古聖君,惟誠于治政,可以動天地,感鬼神,初未嘗徼福于僧道,以厲民病guo也。且以至元三十年言之,醮事佛事之目,止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使司,積五百有余。今年一增其目,明年即指爲例,已倍四之上矣。僧徒又複營幹近侍,買作佛事,自稱特奉傳奉,所司不敢致問,供給恐後。夫佛以清淨爲本,不奔不慾,而僧徒貪慕貨利,自違其教,一事所需,金銀鈔幣,不可數計,歲用鈔數千萬錠,數倍于至元間矣。凡所供物,悉爲己有,布施等鈔,複出其外,生民脂膏,縱其所慾,取以自利,畜養妻子,彼既行不修潔,適足亵慢天神,何以邀福?比年佛事愈繁,累朝享guo不永,致災愈遠,事無應驗,斷可知矣。臣等議宜罷功德使司,其在至元三十年以前,及累朝忌日醮祠佛事名目,止令宣政院主領修舉,余悉減罷。近侍之屬,並不得巧計擅奏,妄增名目。若有特奉傳奉,從中書複奏乃行。

  古今帝王治guo理財之要,莫先于節用。蓋侈用則傷財,傷財必至于害民。guo用匮而重斂生,如鹽課增價之類,皆足以厲民矣。比年遊惰之徒,妄投宿衛部屬,及官者女紅太醫yin陽之屬,不可勝數。一人收籍,一門蠲複,一歲所請yi馬刍糧,數十戶所征入,不足以給之,耗guo損民,莫此爲甚。臣等議諸宿衛宦女之屬,宜如世祖時支請之數給之,余悉簡汰。

  闊端赤牧養馬駝,歲有常法,分布郡縣,各有常數。而宿衛近侍,委之仆禦,役民放牧,始至即奪其居,俾飲食之,殘傷桑果,百害蜂起,其仆禦四出,無所拘钤,私鬻刍豆,瘠損馬駝。大德中始責州縣正官監視,蓋暖棚團糟枥以牧之。至治初複散之民間,其害如故。監察禦史及河間路守臣屢言之。臣等議宜如大德團糟之製,正官監臨,閱視肥瘠,拘钤宿衛仆禦,著爲令。

  兵戎之興,號爲凶器,擅開邊釁,非guo之福。蠻夷無如,少梗王化,得之無益,失之無損。至治三年,參蔔郎盜劫殺使臣,利其財物而已,至用大師,期年不戢,傷我士卒,費guo資糧。臣等議好生惡死,人之恒xing,宜令宣政院督守將,嚴邊防,遣良使抵巢招谕,簡罷冗兵,明敕邊吏,謹守禦,勿生事,則遠人格矣。天下官田歲入,所以贍衛士,給戍卒。自至元三十一年以後,累朝以是田分賜諸王公主驸馬,及百官宦者寺觀之屬,遂令中書酬直海漕,虛耗guo儲。其受田之家,各任土著,jian吏爲贓官,催甲鬥級,巧名多取,又且驅迫郵傳,征求饩廪,折辱州縣,閉償逋負。至倉之日,變鬻以歸,官司交忿,農民窘竄。臣等議惟諸王公主驸馬寺觀,如所與公主桑哥剌吉,及普安三寺之製輸之公廪,計月直折支以鈔,令有司。兼令輸之省部,給之大都。其所賜百官及宦者之田,悉拘還官著爲令。

  guo家經費,皆取于民。世祖時,淮北內地,惟輸丁稅。

  鐵木疊兒爲相,專務聚斂,遣使括勘兩淮、河南田土,重並科糧,又以兩淮、荊襄沙碛,作熟收征,徼名興利,農民流徙。臣等議宜如舊製,止征丁稅,其括勘重並之糧,及沙碛不可田畝之稅悉除之。世祖之製,凡有田者悉役之民,典賣田隨收入戶。鐵木疊兒爲相,納江南諸寺賄賂,奏令僧人買民田者,毋役之以裏正主首之屬,逮今流毒細民。臣等議惟累朝所賜僧寺田,及亡宋舊業,如舊製勿征;其僧道典買民田,及民間所施産業,宜悉役之著爲令。

  僧道出家,屏絕妻孥,蓋慾超出世表,是以guo家優視,無所徭役。且chu之官寺,宜清淨絕俗爲心,誦經祝壽。比年僧道,往往畜妻子無異常人。如蔡道泰、班講主之徒,傷人逞慾,壞教幹刑者,何可勝數?俾奉祠典,豈不亵天渎神!臣等議僧道之畜妻子者,宜罪以舊刑,罷遣爲民。

  賞功勸善,人主大柄,豈宜輕以與人?世祖臨禦三十五年,左右之臣,雖甚愛幸,未聞無功而給一賞者。比年賞賜泛濫,蓋因近侍之人,窺伺天顔喜悅之際,或稱乏財無居,或稱嫁女取婦,或以技物呈獻。殊無寸功小善,遞互奏請,要求賞賜,奄有guo家金銀珠玉,及斷沒人畜産業。

  似此無功受賞,何以激勸?既傷財用,複啓幸門。臣等議非有功勳勞效,著明實迹,不宜加以賞賜,乞著爲令。

  臣等所言弑逆未討,jian惡未除,忠憤未雪,冤枉未理,政令不信,賞罰不公,賦役不均,財用不節,民怨神怒,感傷和氣,惟陛下裁擇以答天意,消弭災變。臣等不勝翹切待命之至!

  宋文瓒一氣讀畢,樞密院禦史臺翰林集賢兩院官,統鼓掌道:“近今弊窦,統由張平章說盡。若此奏上去,能邀聖上允准,一一施行,乃是guo家的大幸了!”張珪道:“我擬qin至上都,面陳此疏,免得內臣沮格。”宋文瓒道:“晚生願隨老平章同去,何如?”張珪道:“好極!但繕錄奏稿,還仗大筆!我已老朽,不願作蠅頭小楷了。”文瓒道:“晚生理當效勞。”

  當下百官散歸,文瓒亦回寓,把奏稿恭楷錄正,差不多至半日余,方才告竣。並將會議各官,聯銜署名。到了次日,便偕張珪赴上都。珪即入觐泰定帝,遞上奏疏。泰定帝展覽多時,似乎有些討厭的神氣。張珪嘔盡心血,不值泰定帝一顧奈何?淡淡的答道:“朕知道了!卿自京至此,未免勞頓,且在行轅休息,再作區chu。”張珪叩謝而出。

  待了兩日,並不見有诏敕下來,轉增煩悶。適宋文瓒亦來谒談,張珪道:“我等奏議,共有數條,偏似大石沈海,一條未蒙敕行,難道就此過去,便好治guo麼?”文瓒道:“老平章何不再行谒奏?總要宸衷酌行,方可漸除時弊。”張珪點頭。次晨複至行宮朝泰定帝,行禮畢,複啓奏道:“臣聞日食修德,月食修刑。應天以實不以文,動民以行不以言。目今刑政失平,所以天象垂變,陛下仰承天心,務乞矜察,臣等逐條奏議,即請施行!”泰定帝答道:“待朕返京師後,擇要施行便了。”珪不便再陳,只得告退。既而禦史臺臣禿忽魯、紐澤等,複奏陳災異屢見,宰相宜避位以應天變,可否仰自聖裁。且言臣等爲陛下耳目,不能糾察jian吏,慢官失守,宜先退避以授賢能。泰定帝覽了此奏,便批谕:“禦史所言,失在朕躬,卿等不必辭職。”臺官等無可奈何。只丞相旭邁傑、倒剌沙兩人,心中未安,也遞呈一疏。略說天象告儆,陛下以憂天心爲心,反躬自責,謹遵祖宗聖訓,修德慎行,饬臣等各勤乃職。手诏至大都,居守省臣,皆引罪自劾,臣等爲左右相,才下識昏,當guo大任,無所襄贊,以致災祲疊見,罪在臣等,理應退黜。此外諸臣,各勤職守,無罪可言!語中帶刺。泰定帝仍批谕道:“卿等若皆辭避,guo家大事,誰與共理?總教靖供爾職,勉迪百工,自可徐回天變,不必再辟!”嗣是以後,不聞再诏,連回跸京師的期限,也懸宕過去。

  張珪憤悶得很,遂托稱老病,上表辭職。有诏常見免拜跪,並賜小車,得乘至殿門下。珪複請克日還京,總算邀准。回銮後,只望泰定帝踐著前言,如議施行,偏诏旨下來,一道是禁言赦前事,一道是將赦前籍沒的家産,如數給還。看官,你想此時的張平章,還肯在朝委蛇麼?當下奏陳病勢日劇,非扶掖不能行,懇即日放歸,得返首邱,死且感恩雲雲。

  小子有詩詠張平章道:

  忠臣不肯效阿容,可奈良言未見從!

  從此挂冠林下隱,白雲深chu住行蹤。

  未知泰定帝曾否允准,且至下回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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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珪一疏,爲《元史》中僅見之文,列傳中備錄無遺。本回亦就此采入,一以揚張平章之忠,一以明泰定帝之失。泰定以旁支入承大統,龍飛九五,仰荷天休,不于此時從賢納谏,除害興利,何以孚輿望而贻孫謀乎?卒致晏駕以後,即滋內變,生無德政,殁無美谥,一代嗣君,反成guo位,是不得謂非咎由自取也!張珪屢谏不從,即托病乞歸。古人雲,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吾于珪殆遇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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