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陳友諒僭稱帝製,適狂風驟至,江沸騰,繼以大雨傾盆,連綿不已,弄得這班亡命徒,統是拖泥帶
,狼狽不堪。大衆在沙岸稱賀,不能成禮,連友諒一團高興,也變做懊喪異常。忽接朱元璋麾下康茂才來書,促他速攻應天,願爲內應。茂才與友諒,相識有年,至是奉元璋命,來誘友諒。友諒大喜,遂引兵東下,到江東橋,四面伏兵齊起,殺得友諒落花流
,單舸遁還。元璋複進兵奪江州,降龍興,略定建昌、饒、袁各州,聲勢大震,自稱吳王。
友諒遁至武昌,日漸衰敝。明玉珍本事徐壽輝,聞壽輝爲友諒所害,未免憤恨,遂整兵守夔關,拒絕友諒,不與交通,因此友諒益成孤立。玉珍複遣兵陷雲南,據有滇、蜀,僭稱帝號,立號夏,改元天統。朱元璋、明玉珍事,俱從陳友諒事帶出。減賦稅,興科舉,蜀民鹹安。元末盜賊橫行,專事婬掠,彼此比較,還算明玉珍稍得民心,惟偏據一方,已斷胡元左臂。還有方
珍、張士誠等,出沒江浙,元廷屢遣使招撫,畢竟狼子野心,反複無常,忽降忽叛,始終不服元命。其余跳梁小醜,乘亂四出。江西平章政事星吉,戰死鄱陽湖,江東廉訪使褚不華,戰死淮安城,二人系元朝良將,身經百戰,畢命疆場,于是東南半壁,捍守無人,只有那草澤英雄,自相爭奪。南方一帶,亦大略表明,下文接敘內政。
元廷雖時聞寇警,反若習以爲常,順帝昏迷如故,任他天變人異,雜沓而來,他是個全然不管,一味荒婬,所有左右丞相,不是谄佞,就是平庸;所以外患未消,內亂又熾。健筆淩雲。
先是哈麻爲相,其弟雪雪,亦進爲禦史大夫,家大柄,盡歸他兄弟二人。哈麻忽以進番僧爲恥,何故天良發現,想是要變死耳。告父圖噜,謂
婿禿魯帖木兒在宮導婬,實屬可恨。我兄弟位居宰輔,理應劾佞除
,且主上沈迷酒
,不能治天下,皇子年長聰明,不若勸帝內禅,尚可易亂爲治雲雲。圖噜也以爲然,適其女歸甯,遂略述哈麻言,並囑他轉告女夫,速令改過。
禿魯帖木兒得了此信,暗思皇子爲帝,必致殺身,忙去報知順帝。順帝驚問何故,禿魯帖木兒道:“哈麻謂陛下年老,應即內禅。”順帝道:“朕頭未白,齒未落,何得謂老?諒是哈麻別有異圖,卿須爲朕效勞,除去哈麻!”禿魯帖木兒唯唯而出,即去授意禦史大夫搠思監,教他劾奏哈麻。搠思監自然樂從,即于次日馳入內廷,痛陳哈麻兄弟罪惡。順帝偏說哈麻兄弟待朕日久,且與朕弟甯宗同,姑行緩罰,令他出征自效。隔了一宵,又變宗旨,極寫順帝昏庸。搠思監默念道:“這遭壞了!”飛步退出,奔至右丞相第中。
是時右丞相爲定住,見他形倉皇,問爲何事?搠思監道:“皇上慾除去哈麻,密令禿魯帖木兒授意與我,教我上書劾奏。我思上書不便,不如入內面陳,誰知皇上偏谕令緩罰,倘被哈麻聞知,豈不要挾嫌生釁,暗圖陷害?我的
命,恐要送掉了!”定住笑道:“你弄錯了主見,沒有奏章,如何援案
罰?”順帝之意,未必如是。搠思監道:“如此奈何?”定住道:“你不要怕,有我在此,保你無事!”搠思監還要細問,經定住與他密談數語,方喜謝而去。定住遂與平章政事桑哥失裏,聯銜會奏,極言哈麻兄弟不法狀。果然奏牍夕陳,诏書晨下,將哈麻兄弟削職,哈麻充戍惠州,雪雪充戍肇州。兩人被押出都,途次忤了監押官,活活杖死。宮廷不加追究,想總是相臣授意,令他如此。上文密談二字,便已寓意,然亦可爲
泄憤。
順帝即拜搠思監爲左丞相,已而定住免官,搠思監調任右相,這左丞相一職,仍起複故相太平,令他繼任。搠思監內媚奇後,外谄皇子,獨太平秉正無私,不肯阿附。時皇子愛猷識理達臘已正位青宮,因見順帝昏迷不悟,常以爲憂,前聞哈麻倡議內禅,心中很是贊成,及哈麻貶死,內禅辍議,不禁轉喜爲悲,密與生母奇皇後商議,再圖內禅事宜。奇皇後恐太平不允,乃遣宦官樸不花,先行谕意,令他勉從,太平不答,嗣又召太平入宮中,賜以美酒,複申前旨。可奈太平堅執如前,雖經奇皇後曉谕百端,總是拿定主意,徒把那依違兩可的說話,支吾過去。奇後母子,緣是生嫌,左丞成遵,參知政事趙中,皆太平所擢用,皇太子令監察禦史買住等,誣劾他受贓違法,下獄杖死。太平知不可留,稱疾辭職,順帝加封太保,令他養疾都中。
會陽翟王阿魯輝帖木兒擁兵抗命,將犯京畿,順帝命少保魯家,引兵截擊,未分勝負。皇太子禀諸順帝,請饬太平出都督師,順帝照准。太平知皇子圖己,立即奉命出都。可巧陽翟王兵敗,其部將驩縛王以獻,太平不受,令生致阙下,正法伏誅,于是太平幸得無事。嗣後上表求歸,順帝命爲太傅,賜田數頃,俾歸奉元就養,太平拜謝而歸。既而順帝慾相伯撤裏,伯撤裏面奏道:“臣老不足任宰相,若必以命臣,非與太平同事不可。”順帝道:“太平方去,想尚未到原籍,卿可爲傳密旨,饬他留途聽命。”伯撤裏連聲遵旨;退朝後,亟遣使截住太平,太平自然中止。不料禦史大夫普化,竟上書彈劾太平,說他在途觀望,違命不行。這位昏頭磕腦的元順帝,也忘卻前言,竟下诏削太平官。並非貴人善忘,實系精血耗竭,因此昏昏。搠思監又受奇後密敕,再誣奏太平罪狀,有旨令太平安置土蕃。太平被徙,行至東勝州,複遇密使到來,逼他自裁,太平從容賦詩,服葯而死,年六十有三。
太平之死,與相類。
太平子也先忽都,尚爲宣政院使,搠思監陽爲勸慰,謀加害,遂釀成一場大獄,闖出漫天禍祟,擾得宮阙震驚,一古腦兒送入冥途,連有元百年的社稷,也因此滅亡。一鳴驚人。原來奇後身邊,有一宦官,與奇後幼時同裏,及奇後得寵,遂召這宦官入宮,大加愛幸,如漆投膠,這宦官叫作何名,就是上文所說的樸不花。樸不花內事嬖後,外結權相,氣焰熏灼,炙手可熱,宣政院使
歡,與上文
驩異。曲意趨附,與他同惡相濟,爲
大蠹。監察禦史傅公讓等,聯銜奏劾,被奇後母子聞知,擱起奏折,把傅公讓等一律左遷,惱動了全臺官吏,盡行辭職。仿佛同盟罷工。
治書侍禦史陳祖仁上書太子,直言切谏,太子雖是不悅,奈已鬧成大禍,不得不據實奏聞。順帝方才得悉,令二人暫行辭退。祖仁猶強谏不已,定要將二豎斥逐,同臺禦史李鳳,亦言二豎當斥,順帝接連覽奏,怒他絮聒,竟慾將陳、李二人加罪。禦史大夫老的沙,系順帝母舅,力言臺官忠谏,不應摧折,乃僅命將二人左調。惟奇後母子,懷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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