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清史演義第33回上一小節]策淩奮力追趕,殺到天明,追至鄂爾昆河,左阻山,右逼,中間橫亘一大喇嘛廟,叫作額爾德尼寺,敵無去路,仍冒死回撲。策淩躍出陣前,也不顧死活,惡狠狠的與敵相搏。究竟敵兵已敗,未免膽怯,蒙兵方勝,來得勢盛,兩下拚命,也有分別。這一場惡戰,敵兵一半被殺,一半擠入
中,不但掠去的子女牲畜,盡被策淩奪回,就是小策零帶來的辎重甲杖,亦統行丟棄。小策零率領殘騎,扒山遁去。策淩滿望錫保出兵邀擊,誰知錫保所遣的丹津多爾濟,觀望卻避,竟被小策零生還。馬爾賽已奉命移守拜達裏克城,亦約束諸將,閉門不出。小策零沿城西走,城內將士,請馬爾賽發令追襲,馬爾賽仍是不允。將士大憤,自出追敵,怎奈敵已走盡,只得了少許敵械,回入城中。策淩一一奏聞,诏斬馬爾賽,革錫保郡王爵,封策淩爲超勇
王,授平郡王福彭爲定邊大將軍,代錫保職,用策淩爲副手,守住北路。
時西路將軍嶽锺琪,駐守巴裏坤,按兵不動,只檄將軍石雲倬等,赴南山口截准兵歸路。石雲倬遷延不進,縱令潰兵遠飏。嶽锺琪劾奏治罪,大學士鄂爾泰並劾嶽锺琪擁兵數萬,縱投網送死之賊,來去自如,坐失機會,罪無可貸,遂诏削嶽锺琪大將軍號,降爲三等侯,尋複召還京師,命鄂爾泰督巡陝甘,經略軍務,並令副將軍張廣泗,護甯遠大將軍印。廣泗奏言准夷專靠騎兵,嶽锺琪獨用車營,不能製敵,反爲敵製,因此日久無功,雍正帝複奪锺琪職,交兵部拘禁。
張廣泗受任後,壁壘一新,無懈可擊,准酋噶爾丹策零,亦遣使請和。雍正帝召王大臣會議,或主剿,或主撫,還是雍正帝乾綱獨斷,對王大臣道:“朕前奉皇考密谕,准夷遼遠,不便進剿,只有誘他入犯,前後邀截,方爲上策。現經上年大創,他已遠徙,不敢深入,我兩路大兵,暴露已久,不如暫時主撫,再作遠圖。”這谕一下,諸王大臣同聲贊成,乃降旨罷征,遣侍郎傅鼐,及學士阿克敦,往准部宣撫。准酋慾得阿爾泰山故地,超勇王策淩,堅持不可,往複爭論,直到乾隆二年,始議定阿爾泰山爲界,准部遊牧,不得過界東,蒙人遊牧,不得過界西,總算勉就和平,這且按下慢表。
且說中西南,有一種苗民,很是野蠻,相傳軒轅黃帝以前,中
地方,本是苗民居住,後來軒轅黃帝,與苗族頭目蚩尤,戰了一場,蚩尤戰敗被殺,余衆竄入南方,後複逐漸退避,伏
南嶺,名目遂分作幾種:在四川的叫作僰;在兩廣的叫作僮;在湖南貴州的叫作;在雲南的叫作倮。這數省中的苗民,要算雲、貴最多,官長管不得許多,向來令他自治。地方自治製,要算由苗民發起。他族中有幾個頭目,總算歸官長約束,號爲土司。吳三桂叛亂時,雲、貴土司頗爲所用,事平後,清廷也無暇追究,苗民不服王化,專講劫掠,邊境良民,被他騒擾得了不得,雍正皇帝用了一個鑲黃旗人鄂爾泰,做了雲、貴總督,他見苗民橫行無忌,竟獨出心裁,上了一本奏折,內說:“苗民負險不服,隱爲邊患,要想一勞永逸,總須改土爲流,所有土司,應勒令獻土納貢,違者議剿。”這奏一上,盈廷王大臣,統嚇得瞠目伸
,這也是尋常計策,王大臣等詫爲奇議,可見滿廷多是飯桶,毫無遠見。只雍正帝服他遠識,極力嘉獎道:“奇臣,奇臣!這是天賜與朕呢。”因饬鑄滇、黔、桂三省總督印,頒給鄂爾泰,令他便宜行事。鄂爾泰剿撫並用,擒了烏蒙土司祿萬锺,及威遠土目劄鐵匠,鎮遠叛首刁如珍,降了鎮雄土司隴慶侯,及廣西土府岑映震,新平土目李百疊,于是雲、貴生苗二千余寨,一律歸命,願遵約束。自從雍正四年,到了九年,這五年內,鄂爾泰費盡苦心,開辟苗疆二三千裏,麾下文武,如張廣泗、哈元生、元展成、韓勳、董芳等,統因平苗升官,鄂爾泰亦受封伯爵,雍正帝連下批劄,有“朕實感謝”等語。這位鄂伯爵的功勞,真正是獨一無二了。功勞恰也不小。
雍正十年,召鄂爾泰還朝,授保和殿大學士,旋因准部內侵,命督巡陝、甘,經略軍務。張廣泗又早調任西北,護理甯遠大將軍事,自是苗疆又生變端,雍正十三年春,貴州臺拱九苗複叛,屯兵被圍,營中樵汲,都被斷絕。軍士掘草爲食,鑿泉以飲,死守經月,方得提督哈元生援兵,突圍出走。哈元生擬大舉進剿,怎奈巡撫元展成,輕視苗事,與哈元生意見不合,只遣副將宋朝相,帶兵五千,進攻臺拱,甫至半途,遇苗民傾寨而來,衆寡不敵,相率潰退。苗民遂疊陷貴州諸州縣,有旨發滇、蜀、楚、粵六省兵會剿,特授哈元生爲揚威將軍,副以湖廣提督董芳,嗣又命刑部尚書張照爲撫苗大臣,熟籌剿撫事宜。
哈元生沿途剿苗,疊複名城,頗稱得手,不想副將馮茂,誘殺降苗六百余名,暨頭目三十余人,余苗逃歸傳告,糾衆詛盟,先把妻女殺死,誓抗官兵,遍地蔓延,不可收拾。張照到了鎮遠,還是腐氣騰騰的密奏改流非計,不如議撫。哈元生、董芳,亦因政見不同,互相龃龉。尋議分地分兵,滇、黔兵隸哈元生,楚、粵兵隸董芳,彼此不相顧應,一任苗民東沖西突,沒法弭平。朝上這班王大臣,爭說鄂爾泰無端改流,釀成大禍,專事咎入,實屬可恨!鄂爾泰時已還朝,迫于時論,亦上表請罪,力辭伯爵,雍正帝允如所請,只仍命鄂爾泰直宿禁中,商議平苗的政策。
張廣泗聞鄂爾泰被貶,心中也自不安,奏請願即革職,效力軍前,雍正帝尚在未決。一日,正與莊王允祿,果
王允禮,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在大內議事,自未至申,差不多有兩個時辰,方命退班。鄂爾泰因苗族未平,格外掂念,回到宅中,無情無緒的吃了一頓晚餐。憂心君
,是愛新覺羅氏忠臣。忽見宮監奔入,氣喘籲籲,報稱:“皇上暴病,請大人立刻進宮!”鄂爾泰連忙起身,馬不及鞍,只見門外有一煤主,跨上疾走,馳入宮前,下了馬,疾趨入內,但見禦榻旁人數無多,只皇後已至,滿面淚容。鄂爾泰揭開禦帳,不瞧猶可,略略一瞧,不覺哎喲一聲,自口而出。正在驚訝,莊
王果
王亦到,近矚禦容,都嚇了一大跳。莊
王道:“快把禦帳放下,好圖後事。”一面並請皇後安,皇後嗚咽道:“好端端一個人,爲什麼立刻暴亡?須把宮中侍女內監,先行拷訊,有究原因方好。”還是鄂爾泰顧全大局,隨道:“侍女宮監,未必有此大膽,此事且作緩圖,現在最要緊的是續立嗣君。”莊
王接口道:“這話很是,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後,留有錦匣,內藏密谕,應即祇遵。”隨督率總管太監,到乾清宮取下秘匣,當即開讀,乃“皇四子弘曆爲皇太子,繼朕即皇帝位。”二語。是時皇子弘曆等,已入宮奔喪,隨即奉了遺诏,命莊
王允祿,果
王允禮,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輔政。經四大臣商酌,議定明年改元乾隆。乾隆即位,就是清高宗純皇帝。但雍正帝暴崩的緣故,當時諱莫如深,不能詳考,只雍正以後,妃嫔侍寢,須
去衵
,外罩長袍,由宮監負入,複將外罩除去,躶
入禦。據清宮人傳說,這不是專圖肉慾,乃是防備行刺、懲前毖後的緣故。小子不敢深信,雍正帝能偵探內外官吏,甯獨不能製馭妃嫔?惟後人有詩一首道。
重重寒氣逼樓臺,深鎖宮門喚不開;
寶劍革囊紅線女,禁城一嘯禦風來。
據這首詩深意,系是專指女俠,難道是上文所說的呂四娘爲父報仇麼?是真是假,一俟公論。下回要說乾隆帝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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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戰而後能和,惟剿而後可撫。對待外人之策,不外乎此。准部入犯,非戰不可,清世宗決意主剿,善矣。乃誤任一有貌無才之傅爾丹,致有和通泊之敗,若非策淩獲勝,不幾殆甚。至苗疆之變,罪不在鄂爾泰,張照、董芳輩實屍其咎。不能剿,安能撫?此將才之所以萬不可少也。世宗自矜明察,而所用未必皆材,且反以明察亡身,蒲留仙《聊齋志異》載有俠女一則、或說即呂四娘轶事,信如斯言,精明之中,須含渾厚,毋徒效世宗之察察爲也。
……《清史演義》第33回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第34回”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