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清史演義第44回上一小節]就是羅思舉桂涵兩鄉勇,亦因額公做了統帥,有功必賞,願效驅馳。可見爲將不難,總在知人善任呢。
話休敘煩,單說額勒登保受了經略的印信,大權在手,不患掣肘,便統籌全局,令文案員修好奏折,獨自上疏道:
臣數載以來,止領一路偏師,今蒙簡任經略,當通籌全局,教匪本內地編氓,原當招撫以散其衆,然必能剿而後可撫,且必能堵而後可剿。從前湖北教匪多,脅從少,四川教匪少,脅從多,今楚賊盡逼入川,其余川東巫山大甯接壤者,有界嶺之險可扼,是湖北重在堵而不在剿;至川陝交界,自廣元至太平千余裏,隨可通,陝攻急則折入川,川攻急則竄入陝,是漢江南北,剿堵並重;川東川北,有嘉陵江以阻其西南,余皆崇山峻嶺,居民大半依山傍
,向無村落,懲賊焚掠,近俱扼險築寨,大者數千人,小亦數百名,團練守禦,而川北形勢,更便于川東,若能驅各路之賊,逼歸川北,必可聚而殲旃,是四川重在剿而不在堵;雖賊匪未必肯逼歸一
,但使所至俱有堡寨,星羅棋布,而官兵鼓行隨其後,遇賊即迎截夾擊,所謂以堵爲剿,甯不事半功倍?此則三省所同。臣已行知陝楚,曉谕修築,並定賞格,以期兵民同心蹙賊。至從征官兵,每日遄征百十裏,旬月尚可耐勞,若閱四五年之久,無冬無夏,即騾馬尚且踣斃,何況于人?而續調新募之兵,不習勞苦,更不如舊兵之得力,臣之一軍所以尚能得力者,實以兵士所到之
,亦臣所到之
;兵士不得食息,臣亦不得食息。自阖營將弁,無不一心一力,而各路不能盡然。近日不得已將臣所領之兵,與各提鎮互相更調,以期人人精銳,足以殲敵。恐勞聖慮,特此奏聞。
據這奏牍看來,確是老成謀畫,不比凡庸,自是軍務方有起。
會德楞泰追逐徐天德,轉戰陝境,與高均德等相遇,德楞泰乘著大霧,襲擊高均德,把他擒住,有旨授德楞泰爲參贊大臣。高均德死後,不料複有冉天元,收集均德殘衆,與徐天德合,非常厲害。額勒登保自督剿,令楊遇春領左翼,穆克登布領右翼,穆克登布也是一員骁將,但與楊遇春不甚相合。遇春因天元善戰,非他賊比,須先用全力相搏,殺敗了他,方好分隊追擊。額公亦贊成此議,獨穆克登布意不爲然。到了蒼溪,聞與冉天元相近,穆克登布竟恃勇先進,繞出冉天元前面,忽伏兵齊起,前後夾攻,將穆克登布圍住。穆克登布猛力沖突,不能出圍,幸虧山寨鄉勇,出壘救應,始拔出穆克登布,將士傷了不少。穆克登布經此大創,別人料他總要小心,誰知他依然如故,仍力追冉天元,馳至老虎垩,旁有大山,穆克登布躍馬徑上,直據山巅。楊遇春據山腰,天元正伏山中,先出攻楊遇春軍。遇春堅壁不動,天元無可奈何。轉身攻穆克登布,冒死突上,山巅促狹,恁你穆克登布如何骁勇,也施展不出什麼伎倆。天元進一步,穆克登布退一步,愈逼愈緊,穆克登布的營帳,自山巅墜下,頓時軍中大亂,陷死副將十余名,兵士不能悉計。
右翼軍敗潰,天元再攻左翼軍,乘高下壓,遇春抵死力戰。自傍晚殺到天明,天元始退。遇春部下,也傷亡了若幹名。師克在和,不和必敗。額勒登保大憤,檄德楞泰夾擊冉天元,不防川北的王廷诏一,竟由川北入漢中,西窺甘肅,額勒登保聞報,又引軍星夜赴援,並令德楞泰隨後策應。冉天元複東渡嘉陵江,分犯潼川錦州龍安,將北合甘肅諸寇。川陝甘一帶,同時告警。清廷不得已,再用明亮爲領隊大臣,赴湖北,赦勒保罪,授任四川提督,赴四川,屢黜屢陟,清廷可謂無人。
並诏德楞泰回截冉天元,命爲成都將軍。
德楞泰奉命回南,探得冉天元在江油縣,急由間道邀擊。天元層層設伏,德楞泰步步爲營,十蕩十決,連奪險隘,轉戰馬蹄岡。時已薄暮,德楞泰見伏兵漸稀,正思下馬稍憩,偶見東北角上,赤的的一枝枝號火騰起,直上雲霄,德楞泰驚道:“我兵已陷入伏中了。”一急。話言未絕,西北角上,又見起了兩支號火,再急。德楞泰忙令衆兵排開隊伍,分頭迎敵。轉身一望,西南角及東南角上,都是閃閃火光,沖天四起,馬聲雜亂,人聲鼎沸。三急。德楞泰料知伏兵不止一、二路,亟分作四路抵禦,布置才畢,敵兵已由遠及近,差不多有七、八路。四急。德楞泰傳令齊放矢铳,放了一陣,敵兵毫不退怯,反圍裹攏來。德楞泰見敵兵各持竹竿,竿上纏繞絮,矢中的箭镞,铳中的彈丸,多射在
絮上,不甚傷敵,所以敵仍前進,于是傳令人自爲戰。五急。官兵知身入重圍,也不想什麼生還,惡狠狠的與他鏖鬥,血戰一夜,天
黎明,敵兵仍是不退。六急。再戰一日,方漸漸殺退敵兵。官兵埋鍋造飯,蓐食一餐,餐畢,四面喊聲又起,忙一齊上馬,再行厮殺,又是一日一夜。七急。是日官兵又只吃了一頓飯,夜間仍是對敵。八急。德楞泰暗想道:“敵兵更番疊進,我乒尚無援應,若再同他終日厮殺,必至全軍覆沒呢。”遂下令且戰且走。
官兵陣勢一動,冉天元料是敗卻,麾衆直進,行得稍慢的,多被悍目自行殺死,此時敵衆不得不舍命窮追。官兵戰了三日三夜,氣力已盡,肚子又饑,沒奈何紛紛潰散。九急。德楞泰亦覺得人困馬乏,便帶了兵數十名,躍上山巅,下馬喘息,自歎道:“我自從軍以來,從沒有遇著這等悍賊,看來此番要死在此地了。”正自言自語間,猛聽得一聲大叫道:“德楞泰哪裏走?”這一句響徹山谷。德楞泰忙上馬了望,見山下一人,揮著鞭,舞著刀,沖上山來。這人爲誰?正是冉天元。十急。德楞泰
中已橫著一死字,倒也沒甚驚恐,且因走上山來,只有一冉天元,越發膽壯,便也大呼道:“冉賊!你來送死麼?”一面說話,一面拈弓搭箭,飕的一聲,正中冉天元的馬。那馬負著痛,一俯一仰,把冉天元掀落背後,骨碌碌滾下山去。德楞泰拍馬下山,
兵亦緊隨而下,見冉天元正擱住斷崖藤上,德楞泰忙從
兵手中,取了鈎頭槍,將冉天元鈎來,擲在地上,
兵即將他縛住。山下的兵,正上山接應冉天元,見天元被擒,拼命來奪,德楞泰複與交戰,忽山後又有一支人馬,逾山而至,從山頂沖下。又爲德楞泰一急。德楞泰連忙細瞧,認得是山後的鄉勇,德楞泰大喜。此中真是天幸。敵兵見鄉勇馳到,轉身複走。德楞泰偕鄉勇下山招集余兵,逐北二十裏。這一場惡戰,自古罕有,德將軍三字驚破敵膽,另外帶兵官,多冒德將軍旗幟,教徒不辨真假,一見辄逃。川西肅清,川東北雖有余孽,不足爲患。適勒保至川,遂將肅清余
事,交付勒保,自赴額勒登保軍。
額勒登保追王廷诏,沿途屢有斬獲,王廷诏複自甘返陝,那彥成堵剿不力,有旨嚴譴,會河南布政使馬慧裕,緝獲教主劉之協于葉縣,檻送京師,立正典刑。並谕軍機大臣道:
前據馬慧裕奏寶豐郏縣地方,有匪徒焚掠之事,旋據葉縣禀,緝獲首犯劉之協,本日馬慧裕馳奏,已收寶豐等,白蓮教匪徒千余名,悉數殲除,並提到眼目,認明劉之協屬實,劉之協爲教匪首逆,勾連蔓延,荼毒生靈,乃該犯仍敢在豫省糾結,潛謀起事,並慾爲陝楚教匪接應,實堪痛恨。仰賴昊穹垂慈,皇考默佑,俾豫省新起教匪一千余人,立時剿捕淨盡,擒獲首逆,明正刑誅,可見教匪劫數已盡,從此各路大兵,定可刻期蒇事。朕于欣慰之余,轉覺恻然不忍,蓋教匪本屬良民,只因劉之協首先簧鼓,附從日衆,征兵剿辦,已閱數年,無論百姓無辜,橫遭殺戮,被脅多人,迫于不得已,即真正白蓮教,皆我大清赤子,只因一時愚昧,致罹重罪。至各
賊首,先後就誅者,無不身受極刑,全家被戮,雖孽由自作,亦系聽從劉之協倡教而起。白蓮教獲罪于天,自取滅亡,其頑梗可惡,其愚蠢可憐。朕仰
上天好生之仁,于萬無可貸中,寬其一線,著經略額勒登保,參贊德楞泰,及各路帶兵大員,與各督撫等,將劉之協擒獲一事,廣爲宣傳,並傳谕賊營,伊等教首,已就誅戮,無可附從。至于裹脅之人,本系良善百姓,何苦爲賊所累,自破身家,如能幡然悔悟,不但免誅,並當妥爲安置。即實系同教,畏罪乞命,棄械歸誠,亦必貸其一死。若經此番曉谕之後,仍複怙惡不悛,則是伊等甘就骈誅,大兵所到,誅戮無遺,亦氣數使然,不能複加矜貸。額勒登保等鼓勵將士,務期迅歸賊氛,奠安黎庶,同膺懋賞,將此通谕知之。
嘉慶帝又製一篇邪教說,有“但治從逆,不治從教”的意旨。自是教徒失所倚靠,逐漸變計,化作良民。此時劇寇,只有王廷诏在陝西,徐天德在湖北,德楞泰由川赴陝,與額勒登保合軍,追襲王廷诏。楊遇春爲先鋒,至龍池場,分兵埋伏,誘廷诏追來,一鼓擒住,並獲散頭目十數人,余衆走湖北,由德楞泰引兵追剿,與明亮夾擊、圈逼徐天德、樊人傑于均州。天德、人傑,先後投
溺死。川楚陝三省的悍目,斬俘殆盡,不過還有余孽未靖了。此時已是嘉慶六年的夏季。
正是:
萬丈狂瀾爭一霎,七年征伐病三軍。
諸君慾知後事,且待下回再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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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初政,頗有黜佞崇忠扶衰起敝之象。和珅一誅,而軍務已有起,勒保一黜,而寇氛以次肅清,可見立
之道,全恃元首,元首明則庶事康,元首叢脞則萬事隳,彼額勒登保德楞泰之得建奇功,莫非元首知人之效,然七年勞役,萬衆遭殃,不待洪楊之變,而清室衰兆見矣。故善讀滿史者,皆以高宗之末爲清室盛衰關鍵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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