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清史演義第55回上一小節]耆將軍即日可到,和事就可開議。牛大帥恐貴使急,特遣張某前來相告。貴
初意,無非爲了通商的事情,現我朝願允許通商,貴
當可罷兵了。”濮鼎查道:“要我罷兵,也是容易,但須依我幾件事情。第一件須賠償煙價,要一千二百萬圓。”張喜道:“廣東已給過六百萬圓,如何今日還要倍索?”濮鼎查道:“那是兵費,不是煙價。現在我兵由粵到此,饷項又用去數千萬,亦須照例賠償。”張喜不禁伸
,便道:“還要賠兵費麼?”濮鼎查道:“煙價、兵費外,香港是要割讓的。香港以外,還要把廣州、福州、廈門、甯波、上海五港口,開埠通商。”張喜道:“款子有這麼多!”濮鼎查道:“還有,還有。講和以後,俘虜是要放還;將來兩
通使,應用平等款式。此外如我
的商民,損失頗多,也應酌量賠償。煩你去通報貴
公使,如肯照允,當即退兵。”濮鼎查真是潑辣。張喜不敢辯論,便辭別了濮鼎查,當由馬利遜送他登岸。張喜向馬利遜道:“議和的條件,這般厲害,恐怕是不易辦到。”馬利遜道:“我與你向來熟識,不妨對你直言。這是我
所索,並非中
所許。此次我
興兵,通商爲主,不在銀錢,但得兩三港貿易,已能如願,余事由中
裁酌便了。”張喜點頭告別。相傳馬利遜本是中
人,因在英領事
,服役多年,投入英籍。英領事嘉他勤慎,所以拔他作了英官。馬利遜這番言語,也算是暗地關會,格外有情。
張喜據實回報,牛鑒不好遽複,又延挨了兩三天,忽聞欽差大臣耆英到了,牛鑒忙出城迎接。耆英入城,談起和戰事宜,與牛鑒很是投機。也是牛類。剛擬去拜會英帥,英帥的照會已到,大略照前時所說的款子。耆英按照各款,稍稍駁诘,即行咨複。不料英使濮鼎查,定要件件依他,方許講和,否則明日開戰。這個照會答複過來,急得耆英、牛鑒、伊裏布,沒法擺布。忽報英艦高懸紅旗,聲勢洶洶,准備開仗。耆英不得已,複遣張喜赴英船,與約翌朝會商。濮鼎查卻翻著臉道:“還要商議什麼?允與不允,一言可決。聞汝大帥還添調壽春兵,與我接仗,我卻不怕,明日同你交鋒便了。”張喜忙說:“沒有這事。”濮鼎查不信,還是馬利遜從旁緩頰,方說:“明日辰刻,如再不允,我兵一齊登岸,運炮至锺山頂上,轟碎你的全城,休要後悔!”分明恫嚇。張喜還報。
翌晨,耆英遣侍衛鹹齡,藩司黃恩彤,甯紹臺道鹿澤長,往英艦會商。兩邊磋議了一回,由濮鼎查定出數款:第一款,是清、英兩,將來當維持平和。這一條是面子上語,無關得失。第二款,是清
須給英兵費洋一千二百萬圓,商欠三百萬圓,賠償鴉片煙六百萬圓,共二千一百萬圓,限三年繳清。第三款是,開廣州、廈門福州、甯波、上海五港,爲通商口岸,許英人往來居住。第四款是,割讓香港。第五款是,放還英俘。第六款是,交戰時爲英兵服役的華人,一律免罪。第七款是,將來兩
往複文書,概用平行款式。第八款是,條約上須由清帝钤印。鹹齡等見了此款,明知厲害得很,但是耆將軍等一意主和,不好再行申駁,只說:即日照奏,請俟政府批回,即可定約。”濮鼎查道:“須要趕緊,遲則不便。”鹹齡等唯唯趨出,急報知耆英等,將條約草案呈上。耆英也不待瞧明,即與牛、伊二人會銜,饬文牍員寫好奏章,由八百裏加緊驿使,馳奏北京。
道光帝覽奏,未免懊惱,立召軍機大臣會議。軍機大臣不敢多嘴,只大學士穆彰阿道:“兵興三載,糜饷勞師,一些兒沒有功效,現在只有靖難息民的辦法。等到元氣漸蘇,再圖規複不遲。惟钤用禦寶一條,關系,不便允准,應饬耆英等改用該大臣關防,便好了案。”見小失大,忽近圖遠,真好相才。道光帝遲疑一會,才道:“照你辦罷!”當由軍機
擬旨,饬耆、牛、伊三人遵行。
耆、牛、伊三人,奉到上谕,見各款都已照准,只有钤用禦寶,須改易三大臣關防,暗想這是最後一款,諒來英使總可轉圜,遂令張喜至英艦知會,約期相見。馬利遜先問張喜道:“議和各款,已批准麼?”張喜道:“件件批准,只钤用禦寶事不允。”馬利遜道:“我最重钤印,這事不允,各議款都無效了。”張喜突然一驚,半晌道:“且待三帥等會過英使,再作計較。”馬利遜道:“我
禮節,與中
不同,欽使製府,必慾來會,請用我
的平行禮。”張喜道:“是否免冠鞠躬?”馬利遜道;“免冠鞠躬,仍是平時的禮節,軍禮只舉手加額便是。”張喜道:“簡便得很,我去禀明便了。”
兩人別後,轉瞬屆期,耆、牛、伊三帥,帶領侍衛司道,徑往英舟。濮鼎查出來相見,兩下用了平行禮,分賓主坐定,訂定盟約,倒也歡洽異常。耆、牛、伊回城後,又想了一樁拍馬屁的法子,備好牛酒,于次日去犒師,到了英舟,濮鼎查忽辭不見。真會做作。三人馳回,急令張喜去問馬利遜,一時回報,據英使意見,日前議定各款,一字不能改易,如或一字不從,只好兵戎相見,毋煩犒勞!耆英道:“他如何知我消息?我昨日與英使相會,因初次見面,不好驟提易印二字,今日是借了犒師的名目,去議這件款子。偏偏他先知覺,不識有哪個預報詳情?”張喜在旁,垂頭不答。牛鑒道:“爲了這事仍要用兵,殊不值得,想聖上英明得很,且再行申奏,仰乞天恩俯准,當無不可。”耆英道:“如何說法?”伊裏布道:“奏中大意,只叫說钤用禦寶,乃是彼此交換的信用。我
用禦寶,彼
君主,亦應照辦,講到平行款式,尚屬可行。這麼說來,想皇上亦不至再行申斥。況內有穆中堂作主,我們備一密函,先去疏通,自然容易照准了。”耆英依言照辦,奏折上去,果然降旨依議。耆英等再赴英艦,與濮鼎查申明允議,約定儀鳳門外的靜海寺中,兩下換約。屆期免不得有一番手續,小子不慾再詳,只好大書道光二十二年七月二十四日,即西曆一千八百四十二年八月二十九日,清英結南京條約,和議告成,便算完案。第一次
恥。但英艦尚未退去,兵弁多上岸遊覽,江南華麗,遠勝他省,青年婦女,妝扮得百般妖豔,英兵不懂中
禁忌,就上前去握手相
,嚇得婦女們大叫救命,惱了許多男子漢,說他怎麼無禮,將英兵圍住,手打腳踢,著實的敲了一頓。這一場瞎鬧,幾乎又惹起大交涉來。英將要下令赴鬥,耆、牛、伊三人,亟遣黃藩司前去道歉。那英將不肯幹休,定慾按問,沒奈何將鬧事的百姓,拿了幾個,枷號示衆。不願作元緒公,恰要他吃獨桌。並出示曉谕軍民,只說:“外洋重女輕男,握手所以示敬,居民不要誤會,致啓嫌隙!”若比握手更
一層,便是相敬如賓了。衆百姓似信非信,因內外交相脅迫,只得忍氣吞聲罷了。
到八月終旬,英兵先得六百萬圓償金,方退出江甯,還屯舟山。長江一帶無英兵,惟舟山及鼓嶼,英兵尚不肯撤退,須俟償款交清,方行撤去。清廷無可奈何,只好一期一期的解他賠款。道光帝痛定思痛,想懲辦一二庸帥,遮蓋自己臉面。廷臣窺伺意旨,參本彈章,陸續投呈,于是道光帝連下谕旨。牛鑒革職逮問,命耆英代任江督,弈山、弈經、文蔚,亦仿牛鑒例逮治,余步雲正法。獨伊裏布特沐重恩,升任欽差大臣,赴粵議互市章程,這是議和的功績,清廷原特別優待他的。
轉瞬間又是一年,春王正月,诏閩督怡良谳臺灣獄。革臺灣總兵達洪阿,兵備道姚瑩職,海內嘩然。這件案情,也是從英兵入境而起。英艦入犯的時候,曾遣偏師窺臺灣,達洪阿、姚瑩督率參將邱鎮功,守禦籠口,見英艦駛入,開炮抵敵,轟退英兵。當下捷報到京,道光帝下旨嘉獎。嗣後英兵又窺大安港,達洪阿、姚瑩,預設埋伏,誘敵進口,英艦鼓輪直入,巧巧觸著暗礁,霎時間伏兵齊起,奮勇上船,擒住白人二十四名,黑人一百六十五名,炮二十門,及英兵所得浙軍器械,約數百件。捷報再上,道光帝
書硃谕,賞達洪阿太子少保銜,加姚瑩二品頂戴。達、姚二人,將英俘監住,請旨正法,有旨批准。達洪阿等也算謹慎,把黑人一百六十四名斬首,留白人不殺。到了江甯議和,兩
當交還俘虜,臺灣只交出白人。英使濮鼎查,尋了閑隙,遍訴江、浙、閩粵諸大吏,略說:“臺中兩次俘獲,均系遭風難民。鎮臺達洪阿、道臺姚瑩,垂危邀功,請會奏懲
!”這位和事老耆英,連忙上奏,洋奴,洋奴!達洪阿聞這消息,也具奏聲明原委,最後的一篇奏牍,恰是自請開缺,候欽派大臣查辦。道光帝遂饬怡製臺渡臺訊究,一面將達、姚二人撤任。正是:
功罪不明先受譴,忠未辨已蒙冤。
畢竟怡製臺訊究後,達、姚二人得罪與否,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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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開釁,爲禁煙而起,屢戰屢敗,直至江甯受困,情見勢绌,不得已而乞和。種種條款,令人難堪,耆、牛、伊三大臣,唯唯諾諾,不敢少違。英人始願,且不及此,何其怯欤?顧後人以此爲五口通商之始,目爲耆、牛、伊罪案,吾謂通商尚不足病,重洋洞辟,萬交通,中
甯能長此閉關乎?但戰事爲禁煙而起,至和議成後,于禁煙二字,絕不提及,是真可怪。英人未嘗不允禁煙,我既事事如約,則禁煙二字,應不難乘此提議,數十百年之積毒,不至長遺,尚足爲萬一之補救。乃議和諸臣,見不及此,清宣宗亦屢敗而懼,含糊了事。虎頭蛇尾,能毋爲外人窺破耶?本回寫牛鑒,寫伊裏布,寫耆英,暗中實寫宣宗。語重心長,隱含無數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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