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夏兆麟在席散之後,先打了兩圈撲克,輸了二三十塊錢。這時有個妓女叫阿五的,正立在夏兆麟的背後,夏兆麟因鼻子裏聞著一陣陣的香氣,忍不住回過頭來一看,只見阿五中等身材,圓圓的面孔,雖非絕,卻有幾分天真可愛,禁不住伸過手去,將她一把摟在懷中。講這阿五,原是上回所說膽小意怯,畏懼北老之一人,受了這等恩遇,只嚇得膽戰心驚,不敢說話,又不敢掙紮,一時兩頰绯紅,手足無措,只把那一對又羞又怕的目光,盯著夏兆麟的面上,灼灼注視。夏兆麟見了這樣子,更覺可愛,忍不住抱住她的粉頸,熱烈地接了兩個吻。短短的胡須,刺著阿五的小吻,痛雖不痛,卻癢癢地使她接連打了兩個寒噤。衆人見了這樣子,雖不敢大笑,嗤嗤之聲,卻已徹耳不絕。夏兆麟也覺得眼目太多,有些不好意思,便兩手一松,把一個軟洋洋、香噴噴、熱烘烘的阿五,如此形容,使人發一大噱。放在地下。阿五這時突然離了他的懷中,倒有些坐立不安起來,蓬著頭,只顧看著衆人發怔。寫得入情入理。夏兆麟不覺微微一笑,便伸手把剛才輸剩放在臺子上的七十塊錢鈔票,向她面前移了一移,分明是賞給她的意思。一吻七十元,在一般軍閥視之,直細事耳,然在吾輩窮措大聞之,已覺駭人,奇矣。阿五雖然也猜得一二分,卻不敢伸手去接,只是看著鈔票,看看夏兆麟,又望望衆人。衆妓見了這情形,也有好笑的,也有妒忌的,也有歆羨的,也有代她著急的。這時又有一個妓女,名叫鳳寶的,在妒忌之中,又帶著幾分歆羨,妒忌人未有不帶歆羨者,蓋妒忌多由于歆羨而生也。正在無機可乘之時,忽見夏兆麟撮著一根卷煙,還沒點火,便忙著走上前,劃了根火柴,替他點著,又款款的喊了聲老爺。夏兆麟點了點頭,便在那七十塊錢裏,拈出兩張拾元鈔票,遞給鳳寶,鳳寶連忙接過謝賞。鳳寶比阿五乖得多了。夏兆麟又把其余五十塊錢票,遞給阿五,阿五還不敢接,這時旁邊有一個紳士,瞧這情形,忙著向阿五道:“阿五,你這孩子太不懂了。夏大人賞你的錢,爲什麼不謝賞?”阿五見有人關照她,才伸手接過道謝。接得遲了些兒,便少了二十塊錢,應呼晦氣。此刻時候已遲,夏兆麟不能多耽擱,便告辭而去。張芬等少不得恭恭敬敬的送到船上。
次晨開船到了蘭溪,蘭溪的官紳,少不得也和龍遊一般竭誠歡迎。夏兆麟的船還在半路,便已整排兒的站在碼頭上迎接。他們以爲這樣虔誠,方能博夏司令的歡心。按是時夏兼任戒嚴司令。不料這天剛碰在夏司令不高興頭上,船到碼頭,不但衆人請他的筵會,拒而不受,甚至請見也一律擋駕。蘭溪人可謂觸盡黴頭。衆人再三要求,方允出見。衆人一見夏司令出來,在衆人意中,固不敢直呼其名也。也有鞠躬的,也有長揖的,整排站著的人,高高下下,圓溜溜黑油油的頭顱,七上八下的,一齊亂顛。夏司令嘤的一聲,衆人便似雷轟般應著。夏司令笑一笑,衆人又七張八嘴的恭維。一時亂糟糟的幾乎不曾把個夏兆麟纏昏了。旁邊幾個衛兵,知道司令有厭惡之心,也不等衆人說話做個小結束,便一個左手,一個右手,如風也似的扶了進去。岸上整排兒站著的官紳,不見了夏司令的影子,兀自打陣兒高聲頌祝,無非是夏司令是一路福星,夏司令全省柱石等等說話。話休煩絮,夏司令如此一站一站的到了杭州,見過盧永祥,盧永祥便令他即日開往嘉興,夏兆麟即日遵令去了。
臧、楊入浙後,仙霞嶺一帶便由臧、楊防守,比及蘇、皖、贛、閩四省,都把重兵紛紛調向浙邊,盧永祥也少不得分調兵防禦,令臧、楊開拔北上,防守黃渡,自己所部的第十師和何豐林所部的兩混成旅俱在滬甯路一帶守護。陳樂山所部的第四師,由長興、宜興之間進攻,天目山方面,則指定第十師的一部,防止皖軍侵入。南部則由浙軍潘綱所部的第一旅郝
玺防守溫州、平陽,張載陽所部的第四旅防守
州,潘
綱所部的伍文淵第一旅和張載陽的第三旅、張
威的炮兵團防守仙霞嶺和常山,都取守勢。第四、第十兩師合稱第一軍,自兼總司令,何豐林的兩混成旅及臧、楊部隊爲第二軍,以何豐林爲總司令。浙軍第一、第二兩師爲第三軍,以第二師長、省長張載陽爲總司令,第一師長潘
綱爲副司令。
潘綱、伍文淵、張
威等防地,本來都在余姚、五夫一帶,這次得了調守浙邊的命令,當即拔隊南行。當調遣軍隊之際,軍務廳長範毓靈忽然得了一個消息,急忙來見盧永祥道:“仙霞嶺一帶,督辦派哪一部軍隊去守?”盧永祥道:“孫傳芳北侵,兵力不厚,軍械也不甚齊全,不必用強有力的軍隊去,只派第一、第二兩師的一旅去也足夠應付了。至于江西的楊以來師,更是不必擔心,只一團人便盡夠對付了。”江西兵之無用,幾乎通
皆知,用以作戰則不足,用以殘民則有余,吾人何幸有此軍隊。範毓靈道:“浙軍可靠得住?”盧永祥吃驚道:“你得了甚麼消息?可怕是說浙軍不穩嗎?”範毓靈尚未回答,盧永祥又道:“當時我也曾想到這層,因爲浙軍是本省部隊,恐受了別人的運動,所以我前日已對暄初張載陽字。等說過,此次戰爭,無論勝敗,已決定以浙江交還浙人,現在浙軍差不多是替自己作戰了,難道還肯帶孫傳芳進來嗎?”子嘉亦是忠厚之人。範毓靈忙道:“兩位師長倒都是靠得住的,督辦休要錯疑,我今日得到一個消息,倒不是指他兩人。”盧永祥道:“是哪個?”範毓靈道:“我剛才得到一個極秘密的消息,卻是指這個人的。”說著,把聲音放低,悄悄的說道:“聽說孫傳芳派人送了二十萬現款給夏超,夏超已囑咐張
威乘機叛變了呢!是耶非耶?詢之浙人,當有知者,吾不敢斷。督辦應該防備一二才是!”盧永祥怔了一怔,半晌方道:“這話未必的確罷。”子嘉到底是位長者。範毓靈道:“我也希望他不的確,不過有了這消息,我們總該有些防備,莫教牽動大局。”老範比老盧乖得多咧。
盧永祥半晌不語。範毓靈正待解釋,恰巧潘綱進來辭行,並請領軍械子彈開拔費等類。盧永祥望著範毓靈委決不下。範毓靈會意,因向潘
綱笑道:“子彈已饬照發,開拔費卻一時爲難。”潘
綱一怔道:“不知什麼時候才有。”範毓靈道:“且看明天罷!”答得空泛。潘
綱道:“且看的話,又是靠不住的,到底明天可有?”範毓靈道:“這個……你不要著急,多少總該有些罷。”答得空泛。潘
綱道:“軍情緊急,饷項是第一要緊的事情,務請範廳長轉饬財廳,克日照發。”盧永祥道:“潘師長不必著急,範廳長既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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