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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演義》第60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民國演義第60回上一小節]皇子行。至帝製將成,特別加賞,竟封他一個內尉的職銜。那時新華宮中的秘密文件,勾克明多半知曉,有時卻交勾收管,勾頗慎密行事,未生歹心,偏此次熱心利慾,又受那方、沈二人的慫恿,竟暗將中、日秘密草約,偷錄一份,邀同沈祖憲,回報方璟生。方璟生得著密件,喜從天降,急忙取出中法銀行的紙幣,約莫有一大卷,仔細檢點,足足十萬金。三人分起肥來,勾得十分之七,沈得十分之二,方只取了一成,總算是一注意外財。勾、沈喜氣盈顋,收了此款,洋洋去訖。方璟生入報法使,只稱這次用費,不下三四十萬金,還算不辱使命,才得將此項底稿,竊取出來。法使見了中日草約,極口贊他靈敏,所有用費,悉聽開銷。方璟生又賺了二三十萬的法幣,面團團作富家翁了。能賺外人的金銀,我亦贊他靈敏。惟法使既探出秘密,忙去通知英、美、俄、意四公使,四公使也留意此事,只恨無從窺探,今既得法使報告,哪有不喜之理?法使道:“自歐戰開手,我等協約guo,曾有戰事以內,不得與別guo私行訂約,日本政府,也曾願入協約guoti,爲何與中guo秘密訂約?”美使道:“日本政府,向來主張暗度金針,我guo雖尚守中立,未曾加入協約團ti,但日本如此舉動,本使也很不贊成。況袁世凱想行帝製,定要生出內亂,內亂一生,我等通商諸guo,各有妨礙,不如趕緊去質問他罷。”各guo之質問日本,具有絕大理由,法、英、俄、意固爲協約上起見,美未加入協約,暗中卻嫉視日本,故作者借筆下一一演述,俾看官一一接洽。大衆同說道:“我等先去質問日使,看他怎麼對答?”說罷,便相偕至日本使館,向日置益诘問起來。日置益不便承認,只推說未曾與聞,五公使冷笑而出,竟公同拍電去問那日本政府。日本政府領袖大隈伯,正因途中被刺,尚未拿住刺客,默料被刺緣由,多半爲日本民dang,反對政府默助老袁,所以有此暗殺行爲,忽又接到五公使電文,便勃然變計,致電日使,叫他拒絕袁氏專使周自齊,一面電複五公使,否認中日秘約。可憐這躊躇滿志的袁皇帝,陡遭這種打擊,害得一場空歡喜,且一時想不出那泄漏秘密的叛徒,徒在室中歎息罷了。

  誰知不如意事,竟相接而來,新華宮中,跑進了段芝貴,見了老袁,也不及施禮,只叫了一聲陛下,何不叫禦乾爹?便從袖中掏出一封密信來。老袁接入手中,信面上署著姓名,乃是袁瑛密呈張作霖,急忙啓視,系約張剋日舉義,共討袁逆等情。看官!你想老袁方驚疑未定,看了此書,能不驚上加驚,疑中生疑?便顧著段芝貴道:“你去叫了袁乃寬來,怎麼生出這種逆子,還要潛匿不報。”段芝貴領命去了。不一時,乃寬趨入,面上已帶著幾分灰se,行至老袁座旁,就撲通跪下,磕頭請示。老袁恨恨道:“袁瑛是你的愛子麼?他去結連奉天將軍張作霖,要來圖我,你莫非縱子爲惡,坐視不言?”袁瑛、張作霖履曆,借此敘明。乃寬聞到此語,已嚇得渾身發顫,仿佛似澆冷shui一般,口中勉強答道:“臣……臣侄並未知曉。”說到“曉”字,猛覺頭上碰著一物,慌忙一摸,那物已隨手落下,拾來細瞧,就是一紙逆書,分明是qin兒手筆,那時無可抵賴,只好拚作老頭皮,向地氈上接連亂搗,且滿口說著該死。胡不遄死?老袁複道:“你的愛子,可曾在家否。”乃寬一面碰頭,一面流涕道:“逆子向來遊蕩,鎮日不在家中,臣侄恐他闖禍,時常著人找尋,有時尋了回來,嚴加訓斥,他總是不肯遵行,這幾天內,又許久不見他面了,誰料他竟膽敢出此。若疑臣侄與子同謀,臣侄就使病狂,也不至喪心若此。試想陛下恩遇,何等高深,正愧無自報稱,難道還敢大逆不道麼?”說著時,竟鼻涕眼淚,一古腦兒迸將出來。可與言妾婦之道。老袁見他這副形容,怒氣已平了三分,便掉轉臉se道:“我也料你未必知情,但我既與你聯宗,簡直如家人父子一般,今乃鬧出這種大事,傳將出去,豈非是一場大笑話?你去趕緊追問,休得再事縱容!”乃寬忙磕頭謝恩,並面奏道:“這等逆子,應該重懲,臣侄若尋著了他,立刻拘住送案,惟恐他避迹遠飏,急切無從追獲,還求陛下電饬近畿,一ti嚴拿,休使漏網。”老袁愀然道:“你難道還不知我的用意?我想保全袁家臉面,所以令你追問;你快回去照辦。畿輔一帶,你自去拍發密電,叫他緝獲罷。”乃寬聽了,越覺感激涕零,又碰了幾個響頭,起身馳去。

  原來袁瑛字仲德,系乃寬次子,他與乃父宗旨不同,故自號不同,平時嘗隱嫉老袁,蓄謀革命,外面卻不露聲se,有時隨父入宮,拜谒老袁,竟以族祖相呼,至谒見老袁妻妾,也稱她爲族祖母及族庶祖母,彬彬有禮,屢蒙獎賞,其實他想借此入手,刺殺老袁,偏是老袁防衛甚嚴,無從下手,他竟懷著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思,暗暗布置,確是袁氏同宗,厲害與袁相似。一面電致各省,令他外潰,一面運動京內模範軍,令他內變。怎奈天不做美,奉天將軍張作霖,竟將原函封寄段芝貴,托他告發,遂致密謀失敗。老袁既打發乃寬出室,又加了一層疑團,暗想外交上的泄漏,尚未查出何人,接連又是這場逆案,莫非宮內的吏役,統是叛徒不成?左思右想,愈覺危險。可巧門外響了一聲,不由的嚇了一跳,亟令左右出視,返報是寂靜無人。老袁不信,遍令搜查,誰知不查猶可,一經查勘,卻查出一樁絕大的危險品來。看官,道是何物?乃是鐵皮包裹,埋在地中的大炸彈。袁氏未該絕命,所以查出炸彈。這一案非同小可,鬧得新華宮裏,天翻地覆,你也掘,我也爬,等到宮裏宮外,盡行搜勘,竟得了大小炸彈,好幾十枚。那時大家詫異,不但袁皇帝驚疑得很,就是一班皇娘妃子,及太子公主等,統嚇得魂飛天外,彼此忘餐廢寢,只恐還有炸彈埋著,半夜爆裂。好容易過了一宵,忽由天津郵局,寄來一函,外面寫著袁大總統qin啓,書內卻有一篇絕妙好詞,略雲:

  僞皇帝guo賊聽者!吾袁氏清白家聲,烏肯與cao莽爲伍,況聯宗乎?余所以腼顔族祖汝者,蓋挾有絕大之目的來也。其目的維何?即意將手刃汝,而爲我共和民guo,一掃yin霾耳。不圖汝防範謹嚴,余未克如願,因以炸彈饷汝,亦不料所謀未成,殆亦天助惡奴耶?或者汝罪未滿盈,彼蒼特留汝生存于世間,以待多其罪,予以顯戮乎?是未可料。今吾已tuo身遠去,自今而後,吾匪惟不認汝爲同宗,即對于我父,吾亦不甘爲其子。汝慾索吾,吾已見機而作,所之地址,迄未有定,吾他日歸來,行見汝懸首都門,再與汝爲末次之晤面。汝tuo戢除野心,取銷帝製,解職待罪,靜候guo民之裁判,或者念及前功,從寬末減,汝亦得保全首領。二者惟汝自擇之!匆匆留此警告,不盡慾言。

  老袁閱畢,怒不可遏,又慾促召袁乃寬。巧值乃寬進來,奏稱逆子袁瑛,已由天津警察廳拘住,即日解京來了。正是:

  昨日搜宮忙未罷,來朝綁子戲重排。

  慾知老袁如何答話,且看下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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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guo既爲民主guo,則袁氏之爲總統,不過一民guo代表,其實一民guo公仆耳。袁氏可以欺民,則沈、勻諸人,何不可欺袁氏?同一主仆名義,無惑乎其效尤也。袁乃寬甘作華歆,而其子袁瑛,偏慾作祢正平,是又一絕大怪事。然吾甯取袁瑛,不慾取乃寬,袁瑛猶知大義,乃寬直一小人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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