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康熙皇上和衆人吃酒談心之時,蘇麻喇姑派張萬強去叫小毛子進來問話。
剛才禦茶房那場鬧劇結束沒多久,小毛子又驚又怕,又喜、又怒,等到讷谟悻悻地走了,看熱鬧的人也都散去了,他檢點一下茶具器皿,見那只鈞瓷蓋碗還在茶具櫃裏,只不知怎地和別的茶具疊在了一起。這可見蘇麻喇姑是看見蓋碗了。可是她爲何不當面揭穿?蘇麻喇姑是皇上和太皇太後跟前說一不二的大紅人,她幹麼要護著我呢,
他仔細回顧了當時的情形,斷定蘇麻喇姑與讷谟不是一夥。搜查之前她先發落了阿三,搜了之後,若再嚷了出來,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小毛子透了一口氣暗暗慶幸。
蘇麻喇姑在養心殿東閣廂房裏等著。那小毛子頭一回來到這裏,眼中只覺得到都是金燦燦、亮晃晃的,幾支又高又粗的蠟燭在罩子裏冒著老高的火焰,正中間蘇麻喇姑端坐著吃茶。小毛子忙打了個千兒說道:“小的有罪,大
福大量大,請寬恕這一回罷!”說完也不起身,另一條
也跟著跪了下來。
蘇麻喇姑似乎不甚理會,邊喝茶邊緩緩問道,“饒你也容易,你可要說實話。你偷那只碗,幹甚麼用?”
“我想……”他一邊裝摸作樣地吭哧,一邊向上邊瞧著,突然笑道,“我瞧那碗實在好看,想拿了來瞧瞧,再偷偷兒送回去,誰知他們倒把我當賊辦了。虧得大庇護,不然就要了小的好看了!”
蘇麻喇姑沒想到這個小鬼頭到這裏還敢說謊耍賴,而且連自己也拉扯進去,覺著又好笑又好氣,冷笑一聲道:“你聰明過頭兒了,打量我好兒,整治不了你這小毛子?”
小毛子眼珠兒骨碌碌轉了一圈,苦著臉笑道:“蘇大哎,小毛子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到您頭上!實在是想瞧瞧就送回去的。他們硬說我偷,我怎麼能認帳做賊呢……”
蘇麻喇姑不等他說完便喚道,“張萬強,帶他到敬事房找老趙。我懶得聽他這鬼話連篇!”
“唉,別別……小的實說……”小毛子這才慌了,忙叩頭如搗蒜,“是小的窮極無奈,拿了這碗想出去變幾個錢還債……”他擡頭見蘇麻喇姑的臉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忙接著道,“……小的
是個瞎眼婆子,有一天沒一天的,連吃葯的錢也沒有。欠哥娶個嫂子心腸狠,一點也不顧家。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奴才不得已才做出了這種下作事來。”說著說著便觸動了隱痛,眼圈兒不覺紅了,扯著袖子就抹眼淚,“蘇大
不肯饒我,我也認了,誰叫咱命賤來著,只可憐了我
了……”說到這裏,他哽住了,沒有再講下去。
蘇麻喇姑是個信佛好善的人,聽他說得淒惶,不覺動容。想了想,又換了個笑臉:“哼,小鬼頭,這也算一回子事,老實講了不就完了!你有難,去找小魏子嘛,他不肯助你?”
小毛子哭喪著臉道,“魏大人沒少幫我,只是開口次數多了,我自己怪不好意思。”
蘇麻喇姑順手從桌屜子裏檢出一錠銀子丟給小毛子,“拿去!”難爲你還是個孝子。告訴你,我賞的這銀子是給你治病的,再買點吃的用的,這不比做賊強?聽就你是個賭錢的好材料,可不要再拿它去賭輸了!”
小毛子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下禁怔住了。他捧著銀子只是發呆,又突然趴在地上磕了個頭,泣聲兒說道:“我的好大呀,您是奴才的大恩人。小的的賭錢是實,那是出于無奈,您老想啊,小的每月就那麼兩吊半月例錢,夠作什麼用?我只好仗著點小聰明去賭錢,想著多少能贏人家幾個也好貼補家用。可是,一個馬失前蹄連本兒也搭進去了。大
既這麼疼我,就有個天地良心在上頭了。您說話了,我還敢再犯麼?”
蘇麻喇姑憫人及己,歎道:“也難怪你,本來做人不易嘛。我也不漲你的月例,你有難只管到我這裏來取,我成全你這份孝心。”小毛子因禍得福,喜出望外,便叩頭道:“您這麼著待我,圖我個什麼呢?從今往後,我叫您大姨得了!”
蘇麻喇姑倒無話可答,只笑了笑算是應承。張萬強見這猴崽子如此會爬竿兒,不禁笑道:“你好福氣,不是我引你來,你能得著這個彩頭!拿甚麼謝我呢?”小毛子破涕爲笑,忙叩個頭道:“喲,張公公,小毛子沒什麼可以孝敬您的,再說您不希罕錢,我給您磕個頭謝您!”說得蘇麻喇姑和張萬強都笑了。
小毛子辭了出來,走到養心殿院口垂花門,見康熙一身便服迎頭進來,忙閃在道旁垂手低頭而立。那康熙卻不認識他,一擺手便進了東閣廂房來尋蘇麻喇姑。小毛子這才一溜煙回到茶房庫自去
置那只蓋碗。蘇麻喇姑早已離座兒躬身接駕。
康熙一腳踏進門便笑道:“今兒個可偏了你,把你留在宮裏,讓你競誤了一次小群英會!”
蘇麻喇姑賠笑道:“我是哪路神仙,能跟主子上大盤兒?”
康熙得意洋洋地將方才在魏東亭那裏吃酒之事講了一遍。
蘇麻喇姑沈吟道:“不知他們的心思到底怎麼樣?”
“都表了忠心?”康熙興奮地說,“朕也沒有想到他們這樣齊心。只是要讓他們幹什麼,朕卻不便當面說透。還是試著讓索額圖他們去做文章罷。告訴你,還有一個叫劉華的今夜也去了,是鼈府的戈什哈,還是個筆帖式,朕也不甚了了。看來小魏子在下邊辦差還真賣力。”
蘇麻喇姑見康熙高興,便笑著說:“萬歲爺今夜出去喝酒,卻不知道宮裏頭還出了新聞呢!我也偏了萬歲爺了!”
康熙笑問道:“什麼新鮮事兒,讓你這麼高興?”
“茶房上的太監小毛子——就是方才萬歲爺進來撞見的那個人——可把讷谟大侍衛給整得不輕。”蘇麻喇姑一邊笑,一邊比劃著,把禦茶庫的故事兒告訴了康熙。康熙笑得前仰後合。“好,受鼈拜害的人該關照些。你倒好,替人瞞了贓,又當了姨!”二人說笑了一會兒,蘇麻喇姑就服侍康熙安歇了。
康熙要搜羅人才,准備行動,那邊也沒閑著,這不,獨眼劉金標奉了班布爾善之命,在嘉興樓盯明珠的梢,已有一個多月了。綁架何桂柱那次,他在葦子胡同與魏東亭相遇,眼珠子被犟驢子摳出了一只。此後,他便每天帶領從人在街上溜達,指望著尋到何桂柱或明珠,不論抓到哪個,先出口氣再說。無奈這兩個人如鬼魂一般再不見蹤影。魏東亭倒是常見,但他是天子近臣,進宮是三等蝦,出宮是輿馬高坐,劉金標眼睜睜地瞧著卻不能無端尋釁。再說自己的武功也遜他一籌,真動起手來,必定吃虧。這個乖是賣不得的。
也算巧,前幾天兒在內務府老黃家吃酒,聽說嘉興樓雖然從不接客,可那兒的翠姑近來和一個小白臉兒相好了,還說有人曾在宮中皇上……
康熙大帝32 惱悍奴曼姐進茶庫 戀歌妓明珠入牢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