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裏,康熙皇上正了正冠,先向列祖列宗神位敬香禮拜,然後向太皇太後叩頭請安。禮畢,回身厲聲叫道:“魏東亭!”
魏東亭一躍而起,向前跨了一步俯伏在地:“奴才在!”
“朕委你的差事可辦好了?”
“奴才啓奏萬歲:九門提督吳六一將于卯時率部進宮,把守太和、中和、保和三殿要津,靜待我主號令!”
“好!狼譚。”
奴才在,從今天起封你爲毓慶宮總領侍衛,身份與魏東亭等一樣。跪上前來!”
“紮!”狼譚高聲應道,跪著向前躍進。
“諸位壯士!”康熙朗聲說道,“‘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賊臣鳌拜專權欺主,擅殺大臣,圈換民地,塗炭生靈,其心險惡,其罪難赦!”
說到這裏,康熙的臉漲得通紅,回頭看了看太皇太後,接著又道:“當今社稷垂危,有被鳌賊篡奪之虞。朕每念及此,五內如焚,食不甘味,寢不安席,中夜推枕,繞室煎慮。朕決意借祖宗在天之靈,擒拿鳌賊。列位壯士皆是我大清忠貞之臣,望能奮發用命,衛我朝綱,靖我社稷!”
下面跪的二十名侍衛聽到這裏,早已熱血沸騰,群情激昂,齊聲答道:“臣,謹遵聖谕!”
魏東亭膝行向前奏道,“自古忠臣烈士,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臣等豈敢惜身而與賊共戴一天!主上請降聖谕,臣等雖赴湯蹈火,也決無反而!”
君臣二人慷慨陳辭,使殿內的人激動得淚光滿面,莊嚴肅穆的大殿上,氣氛立時顯得悲壯而又緊張。康熙回身向太皇太後恭施一禮道:“請太皇太後慈訓!”
“熱河勤王之師三十萬,旦夕可至。衆位放心去做!”太皇太後心平氣和地道。她一下子將兵力誇大了十倍,衆人聽得十分振奮。忽然她提高了語調“我老婆子就坐在先人靈前,瞧著鳌拜老賊頭懸門!鳌拜力大狡詐,衆位要全力應敵。”
康熙按劍而立,滿面肅殺之氣:“衆位壯士放心,若有不測,吾敬爾母如朕母,待爾妻如朕!”
“謝萬歲!”衆侍衛一齊叩首低聲答道,“臣願拼死向前!”
“拿酒來!”康熙大喝一聲。
話音方落,奉先殿一個老太監雙手高擎著一只盛滿玉酒的碗,走上前來跪下。康熙“噌”地拔出寶劍,向自己左手輕輕一抹,鮮血如注流進碗內。魏東亭和衆侍衛叩了頭,也各自咬破中指,將血滴進碗中。
康熙接過大碗,先向地下輕灑了少許,舉起碗來喝了一口,然後遞給魏東亭,其他各人也挨次喝了。飲畢,將空碗奉還給康熙。
康熙正待發話,忽見索額圖戎裝佩劍匆匆上殿,躬身奏道:“萬歲!吳六一已打著泰必圖的旗號率大兵進宮。”
“好!”康熙將手中大碗狠狠地向地上摔去,“當”地一聲,摔得粉碎。他單腳踏椅,左手護膝,右手按劍,嗔目大呼道:“朕下特旨:著禦前一等侍衛魏東亭全權領命,擒拿權鳌拜。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有抗旨者,格殺勿論!”
衆侍衛一起跪下大聲而有力地回答:“紮!存抗旨者,格殺勿論!”
在激昂、壯烈的氣氛中,魏東亭帶著侍衛們,分頭准備去了,康熙辭了太皇太後,留下蘇麻喇姑在這兒侍候,便帶著張萬強又悄悄地回到了毓慶宮。
殺機四伏的紫禁城,迎來了旭日初升的黎明,乾清宮依然是一派平靜氣氛。自順治初年起,這裏就是皇帝召見大臣理朝政的地方。這時,鳌拜正坐在殿內中間一張椅子上,他看著順治皇帝禦筆題額“正大光明”四個字,頗有點忐忑不安。想象著自己如果坐在這個禦榻上該會是怎麼個模樣,又是什麼心情……“五臺山上順治爺知道了這事,又該如何呢?”
班布爾善站在一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看得出他的內心也極不平靜。一揚生死搏鬥將在這裏展開,搏鬥的雙方都爲此殚精竭智,費盡心機地准備了很長時間了,究竟誰勝過誰呢?
鳌拜擡頭看了看殿角的鎏金大鍾,正是寅時正刻,離朝會時間還早,便來到丹墀旁,問穆裏瑪:“沒什麼異常之吧?”
穆裏瑪緊張得有些發呆,見鳌拜和自己說話,才松弛了一點:“今兒早上我一來,值夜的侍衛就告訴說,遏必隆公爺已經從蕪湖回京。昨夜內內宮已吩咐下來,聖上今兒在這兒召見您,然後啓駕文華殿見遏必隆,要問他有關蕪湖調糧的事。”
“你也該派人去文華殿,瞧著遏必隆在做甚麼。”
“是。”穆裏瑪躬身答應,立即轉身去派人。
“回來,”鳌拜又叫住了“毓慶宮也該去看看。”
“我自去過了,”穆裏瑪道,“只有一個當值的和孫殿臣,別的侍衛不奉诏是不會到那裏去的。”
得了這一消息,鳌拜、班布爾善和濟世三人頓覺寬慰,相互對看了一眼,各自暗暗透了一口氣。忽見去文華殿的侍衛已經回來了,禀道:“那裏只有遏太師和熊賜履大人在等候朝命。”
“他們在做甚麼?”
“兩個人閑著沒事,閉著眼你一句我一句在下盲棋。”
“噢!他們倒很自在。”鳌拜不禁一笑。
時辰在焦灼不安而又恐怖的等待中緩慢地行進著。殿角大座鍾的“嗒嗒”聲不緊不慢地響著,使人聽了煩躁不安。忽然“沙啦啦”了一陣之後,大座鍾“叮當”,“叮當”敲響了七下,此時正是卯牌時分,已經到了皇帝臨朝的時候。永巷口垂花門的門闩“眶”地一聲摘掉了,鳌拜繃得緊緊的心又是一陣狂跳。
康熙的八人銮輿從月華門緩緩而出,輿前太監高叫一聲:“萬歲爺啓駕了!”聽這一聲,除了侍衛,鳌拜等三人立刻走下丹墀,撩袍跪接。
但奇怪的是銮輿並未在乾清門前停下,卻一直擡往景運門去了。鳌拜驚疑陡起,忙起身一把扯住走在後邊一個太監,急急問道:“皇上不在乾清宮臨朝麼?”
“在。”那太監很爽快地答道,“太師少待片刻,皇上還要先到毓慶宮練一趟布庫才來,這是多少天以來的老規矩了。”說著走了。
讷谟也趕來解釋道:“太師,這幾個月他經常是如此。那邊安靜一點,而且離乾清宮也近……”
這就只好等了。鳌拜崩得緊緊的神經又稍松弛了一點,漫步走到班布爾善眼前問道:“是不是有點反常?”班布爾善面蒼白。他的神經也已緊張到了一觸即潰的邊沿,強打精神說:“看不出來。實在不行,等泰必圖的兵到了,就硬動手!”
見鳌拜面猶豫,班布爾善忙又道:“咱們就說宮內魏東亭挾君作亂……”話沒說完,就瞧見張萬強從景運門大踏步地走了過來,便掩住了。張萬強直至乾清門前立定,躬身笑道:“萬歲爺請鳌太師毓慶宮說話。”
“不是說好在乾清宮召見的麼?”鳌拜急急地問道,“……
康熙大帝47 貪釣餌鳌拜入天羅 驅螳螂班布做黃雀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