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乾隆皇帝21 養性殿賢主慰淒情 紀才子草诏封夷女上一小節],哪知道這裏別有一洞天一一園名兒呢?”
“就叫‘乾隆花園’。”王八恥帶二人到宮門口,一邊叫人進去奏知,笑道,“製度——皇上的旨意就是製度——這些大樹都是去年夏天移來的,大熱天兒栽樹您道容易的?都活了。這有講究:和卓主兒是天山人,那都是紅松,所以這園子裏頭都仿著天山的景兒;主兒愛清淨,皇上下旨修繕了這宮,誰也不挨邊兒;主兒愛花,這裏頭暖房裏頭養了幾千盆;主兒是信木哈木哈的,裏頭還修了齋宮——除了王廉、高鳳梧能進這宮裏頭,連我也只能在這外頭侍候呢!”于敏中滿腹心事,只聽他一口一個“主兒主兒”,無心尋味。紀昀愣著半日,才想到這奴才把穆罕默德記成了“木哈木哈”,卻也暗自驚訝容妃如此優蒙聖眷,不知是何等人物?笑問道:“爲甚的不許你進去呢?”王八恥無奈地一笑,說道:“主兒嫌我的名字太醜,高鳳梧有福氣,和
王爺給他改了個名兒叫高芍葯兒,是個婬花兒,偏主兒不討嫌這芍葯花兒,就選來專一侍候了。”
說著,便見高芍葯打裏頭出來傳旨:“紀昀、于敏中進見。”二人忙答應著跟進去,沿遊廊直趨養殿。一路兩邊太監都是小帽長袍,宮女頭發都打散了,梳著一叢叢小辮子,十幾二十根不等,裝束俨然便是新疆姑娘,錦裙筒靴的,二人也是見所未見。在滴
檐廊下趨至殿口,報了名,觑著眼瞧時,更嚇了一跳,原來乾隆穿著白、藍兩
條子長袍,油皮長統靴子套著醬
紅綢褲——打扮得活似清真寺裏的阿訇。一個青年女子也如宮女那般打扮,坐在案前用手虛擬彈琴,乾隆站在她身後,滿臉微笑半偎著把手教授,兩個人只看一眼便垂臉低頭,心裏兀自噗噗直跳。
“你們來了?進來吧。”乾隆一笑離開了容妃,招呼二人進殿,命人看座了,說道:“和卓氏是西域人,不習中原禮教,朕也不拘束她,你們也可隨便些——和卓,這是朕的兩位大臣,和你那邊的“宰桑”的職務類似吧。他叫紀昀,這位叫于敏中,來給朕回報政務——把你煮的茶賞他們嘗嘗鮮兒!”
和卓氏向二人微微一笑,說道:“遵從博格達汗的命令!”站起身來。這是那種讓人一見忘俗的女人,大約只可二十上下。上身穿一件敞口紫絨對襟坎肩,直接套著件藕荷瀉褶裙,腳下一雙軟底皮靴,只露出腳尖兒來,動一動裙擺飄閃,不舞亦舞;掐金線小帽下一條大辮子,都由小辮子總成,婀娜纖垂,直至腰際。白得漢玉一樣的瓜子臉上,鼻梁似乎比中原女子高了些微,幾乎沒有任何修飾,生就的潤玉笑靥,天然的眉黛翠煙,配著一湛如
的杏眼,不嗔亦嗔,不笑亦笑。紀昀不禁暗自嗟訝:西域邊陲之地,能出這樣的絕塵佳麗!于敏中卻想:紅顔是禍
,皇上跟前有這麼個人物,未必是什麼好事。和卓氏卻不理會這兩個男人的心思,無聲一笑,翩然而去,旋即用玉盤托著兩小碗
茶出來,一人奉上一碗,
著一口生硬的漢話說道:“宰桑,紀、于,真主保拓你們。
茶,請喝——”
“謝貴妃娘娘賜!”兩個人忙都起身一躬,小心翼翼捧起茶來。因爲離得近,果真嗅到她身上隱隱一陣香味,悠悠的輕淡宜人:似蘭又似麝,又似上好的細藏香。于敏中是道學,忙閉住氣。紀昀呷一口
茶,恭謹地說道:“娘娘製的
茶好!臣在承德喝過蒙古人的,比起來真是天上地下!這真是臣的福氣。”于敏中只道:“果然是好!”又道:“這殿裏這麼大,沒見火盆子,怎麼這麼暖和?”
乾隆趁他們喝茶說話,已經更了,只散穿一件醬
紅綢夾袍,套著件石青鳳毛坎肩,腳下也換了青緞涼裏皂靴,就案後木榻上盤膝坐了,笑著說道:“這是依著容妃西邊的地炕仿的,地下過火,當然很暖和一一說說差使吧。”見容妃要退,又道:“你就侍候我們喝
茶,不必退避。後妃只一條:不要幹政,不談
家大事就是——你聽聽,也知道中原天下是怎麼回事,順便學著聽懂漢話。”就有一個女翻譯在旁叽裏咕噜說了一通,容妃一笑,躬身從命,手裏取過一個紮花竹夾子,坐了桌邊,反複觀玩研究那套繡花家什。
紀昀雙手將劉墉的折子捧送給乾隆,說道:“這是山東剛剛發到的,請皇上禦覽。于敏中接到,因案情涉及于易簡,他要掼例回避,恰皇上傳旨召見,我們就一齊進來了。”乾隆信手翻開,看了看題目,默然放下了折本,說道:“颙琰在充州,初一接到他的請安奏事折子,也講到泰在山東口碑不好,說‘
泰守山東,齊魯民不安;易簡看藩庫,庫裏老鼠哭’。朕想還不至于的吧?于易簡寫過《義倉論》,恤民之情溢于言表,
泰從筆帖式升到巡撫才用了幾年,他們就這樣子報朕的恩?他們果然是敢!你們想必是看過折子的了,說說看,怎樣辦他們?”他說著,已經漲紅了臉,出氣也變得粗重急促,喝了一口茶,擰著眉頭眯縫著眼不再言語。
“于易簡是我的弟弟,誠懇奏告皇上,我原是盼著錢沣所奏與事實有誤。”于敏中壓著聲氣,嗓子裏也帶了哽咽,沈痛不能自勝地說道:“各省庫癛或多或少都有些虧損空額的,只要他不受賄,我也還能諒解他。皇上,看這份折子我真比受刑還要難過,他和泰平時不甚相合,有些龃龉,但買賣官缺、婪索屬員這罪都一樣可惡,看到他貪受贓銀兩萬多兩,我真是心膽俱裂,痛不慾生。他不但欺君欺祖,也辱我于氏一門清望。真不知我這軍機大臣顔面往哪裏放……”唏噓著拭淚,又道:“這沒什麼說的。我以爲不必再交部議,就命劉墉在濟南將此二僚綁赴西市就地
決,家産充公,家人發黑龍江爲奴!”他頓一下,又道:“家門不幸出此逆弟,我也無顔忝居機樞,面對群僚,已經不宜在軍機當差。也請皇上下旨罷黜。”
乾隆聽著也喟然歎息,搖頭道:“這沒有株連的理法。隆科多當年觸法,他弟弟照樣升官;鳌拜有謀逆的罪,也沒有株連家人。聖祖和先帝立的有例規在。你在軍機,如果從中幹擾阻撓,劉墉、和珅辦差不能這樣順當,朕若不信任,也不會讓你留在軍機——劉墉查抄他們,已經轟遍了山東省,颙琰在折子裏也說了,朕叫進你,就爲告訴你不要不安,不要爲易簡的事自疑,各人是各人的賬,該怎麼辦怎麼辦。”于敏中一邊聽一邊流淚,說道:“世宗爺時殺張廷璐,張廷玉也在軍機。臣一定學張廷玉義而滅
。感戴皇上聖明隆恩,真是無辭可對,只拼命辦差補報萬一罷了……”
“分的事,臣以爲稍緩一緩爲好。”紀昀自覺無事身輕,卻也要作出難過模樣,說道,“虧空的數目已經出來,婪索貪賄到底是多少,還沒有弄清楚,不能定谳。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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