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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19 虧空案阿桂遭斥責 襄陽道錢沣遇暗算

中國古代人物傳記作品

  劉墉阿桂由太監導引到“宜人潭波”偏宮外,由守阍女官人內通報。阿桂掏出懷表看時,恰正午牌二刻,搖了搖頭,皺眉道:“主子怕是剛進過午膳,來的有點不是時候呢!”劉墉道:“你既進了園子,無論如何該見見駕,甯可碰了下午再來也好。”說著,果見那女官出來吩咐道:“皇上旨意請二位大人這邊涼亭子裏歇著候旨。”劉墉還要問話,女官已經去了。

  這一候旨就足候了半個時辰。這座涼亭子就坐落在寒溫泉宮shui榭子南邊,西依流溪南傍淺池,頭上老樹翳日,腳下苔滑石涼,林鳥啾鳴間著老蟬長吟,四匝林木竹樹碧se幽深。坐在這裏諸般都好,只是不能縱談說笑。見太監送來茶shui,兩個大臣只合在石凳上品茶觀景,不住地觑著宮門那邊動靜,卻不見有進呈禦膳的,並也不見有撤膳的食盒子下來,只聽隔著濃密的花籬,秋蟲嘤嘤聲氣間傳來裏邊潭中戲shui的嘩嘩聲,間或可聞幾個女人叽叽咯咯的笑語,都不甚清晰,二人都覺詫異,也無chu尋問。直到未初時分,才見那女官踩著“花盆底”昂song凸肚出來,傳旨道:“皇上叫進,在西配殿晉見。”二人忙起身呵腰恭肅稱是,跟著那女人逶迤進來,由正殿丹揮北趨過,在西配殿門口報名。聽乾隆輕咳一聲,吩咐:“都進來吧。”阿桂高聲答應一聲:“是!”跄趨而入伏地泥首行禮。劉墉是日日見面的,也只索隨著叩頭,偷窺乾隆時,只穿一件石青開氣袍子,斜坐在卷案旁的椅子上,似乎剛剛吃過東西,幾碟子點心都用殘了。見發辮也是shi的,劉墉心中不禁一動。

  和和珅想的大不一樣的,是乾隆精神心緒十分之好。他自和皇後有了生分芥蒂,宮中除了和卓氏,個個看去都是棘皮老婦望而生厭,和卓氏又在男女事上極爲涼淡,往往推病挂紅謝辭侍夜。和珅弄來這四位風月場上的積年,鬧得新鮮不可方物,竟是自當皇帝不曾嘗過此味!這裏接見大臣,倏地想起方才與四美同效魚shui之樂情景兒,忍俊不禁直想來個莞爾,倏又想起阿桂是回京領罪的,咧嘴板臉哼了一聲,問道:“見過你十五爺了?都起來,那邊杌子上坐了罷。”劉墉便謝恩起身趨座,阿桂卻跪著不動,連連叩頭道:“奴才先進的大內,見著了八爺才知道主子和十五爺在園子裏頭。十五爺在澹甯居西花廳接見了奴才,剛剛說完西線軍務,奴才請十五爺代奏栗栗畏罪之情,十五爺說萬歲爺還要接見……奴才自思是戴罪之身,辦砸了差使,幾陷主子于不明之地,仰愧天恩俯作良知,內疚羞赧顔,沒臉見主子。不敢求主子的恩赦,清主子重重chu分,發落奴才到軍臺效命,從贖罪懲,爲臣子辜負guo恩者戒……”他說著,不知哪句話觸了自己情腸,崩角“砰砰”叩地有聲,眼中淚shui已奪眶而出:“奴才自幼追隨主子,主子朝夕耳提面命,事涉官箴關乎民命無小案,要凜凜小心如履薄冰。奴才真是鬼迷了心竅,竟相信了曹文植福嵩欺飾謊言,誤以爲窦光鼐邀名欺君,若非主子洞鑒萬裏之外明察秋毫,險些是非顛倒,包庇墨吏坑陷忠臣!思量起來今日真是追悔莫及……”說著,已是哽咽不能成語,伏地啜泣悲不自勝。坐在旁邊的劉墉想起阿桂從來謹慎忠捆,軍guo大政事無巨細,chu置得小心翼翼,惟恐一事不周全,惟恐一人受冤抑,不想一個蹉跌,竟捅下這麼大的漏子……臨淵畏懼chu高而寒,他也不由得驚心。

  乾隆一時沒有吱聲,穩案端坐,只是沈吟。自傅恒病重不能視事,阿桂一向是他最爲倚重的心腹gu肱,從來辦事公忠tiguo執衡秉鈞公正無私,除文事上稍遜傅恒,並不孟lang的老成人,他也想不到竟一去浙江就坐歪了屁gu,幫著原欽差曹文植和浙撫福嵩一道兒整治窦光鼐!聽著阿桂懇切乞罪,乾隆心裏也一陣難過,歎息一聲說道:“曹文植大約是你在古北口帶過的兵?可見人情關難過啊!窦光鼐雖說書生意氣,從來得理不讓人,但他不得理從來不說話,儀征行宮死谏南巡,你都知道的。他雖行事激烈,不討人喜歡,你循理按法,何至于被弄得這模樣?”

  “回皇上話。”阿桂收淚叩頭回道,“曹文植不是奴才帶過的兵,他是金川之役帶兵打刮耳崖的偏將,福嵩是原軍機大臣讷qin的門生,都和奴才沒有淵源瓜葛。正爲這一條,奴才自覺沒有偏私,理查藩庫後銀賬兩符,窦光鼐見奴才時xing氣不好,激得奴才反感厭憎。再就是因爲窦光鼐彈劾黃梅縣令母喪熱孝中開筵唱戲,其實是在八月十五該縣令開筵唱戲娛qin行孝,筵中其母突然心疾發作去世的。奴才核實這一條,以爲窦光鼐倚仗主上信任,自負有直臣之名邀寵媚俗汙人名節——有了這個念頭,深以爲窦某心地卑汙,循此私念,辦事查案就有了偏袒私情……總之奴才不能理情察事,雖百詞不能置喙自辯,求主子重重治罪……”

  “你是怎麼問窦光鼐話的?”

  “奴才知道黃梅一案,已經有了先入之見,問他:‘永嘉、平陽二縣借谷勒派的事,是何人告知?’他答‘不能記憶姓名’,奴才又問:‘你說藩司、織造盛住進京攜帶銀兩,有什麼證據?’他說‘這也不能指實’——他這麼答話,奴才就惱怒了。但當時井沒有發作,曹文植、福嵩、盛住帶奴才qin自查看藩庫,銀賬符合,銀se無誤。被他們當場蒙蔽,就更厭窦光鼐無事生非,又急著徹查清白回京料理兆惠軍務。這麼一誤再誤一錯再錯陷溺愈深,以至于黑白顛倒……”

  他這一說,劉墉心中已是雪亮,阿桂心緒不好,問話問得浮躁,窦光鼐答話也甚欠溫存,兩顆蒺藜碰到了一chu,還有個不刺的?正思如何轉圜,乾隆笑歎道:“窦光鼐不買你的賬,惹火了你,福嵩一幹人又甘言媚你,哄著你,就成了這番錯誤緣分——劉墉看是不是這回事兒?”

  “是!”劉墉忙欠身回道,“阿桂沒有審過刑獄,問得也欠得ti。這是何等樣事?當面相問,他不知你問話用意,怎麼敢直截說出證據和讦告人?——不過,我還有不明白的。他藩庫裏的銀子既是借的,那都是雜銀。雍正朝山西諾敏、我朝王亶望,還有山東guo泰都是一樣故伎重演,怎麼會看不出來呢?”阿桂歎了一口氣,說道:“後來我才知道,虧欠銀兩沒有雜銀,是預先作了手腳,他們借了漕銀在庫中充樣子,用鹽商産業作的抵押,彌補得天yi無縫……”劉墉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點頭說道:“鬼蜮魑魅伎倆,手段是愈幻愈奇了!”

  乾隆原本也無意重chu阿桂,見他滿臉愧惶羞赧無地,想起他平日好chu,早已沒了愠se,一手端杯啜茶,一手虛擡了擡,說道:“起來吧,你也是無心之過嘛……你自軍務進的軍機,沒有做過地方官,也不善料理財政獄案,所以朕不深加罪,但既有錯失,guo家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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