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乾隆皇帝30 迎欽差黃鶴樓接風 慢公務總督署反目上一小節]饑腸辘辘,比我們還急呢!”說著便笑。
哈攀龍和讷也都笑。讷
便起身,說道:“叫錢度也到我們桌上。元長,我不是打擂臺來的,你給足了糧饷,我就能打贏這一仗。要怠慢了,我可是要行軍法呢!”尹繼善笑道:“卑職曉得——請!”
于是衆人隨這幾位大員逶迄過來,沿著收拾得纖塵皆無的石階拾級登樓。那錢度早已奉命隨了上來。按官場的規矩,上官貴人在第一桌,大官在首席。讷他們自然而然在最頂一層。尹繼善緊隨讷
,踩著咯吱咯吱作響的木級一層層上著,笑道:“老哈,這樓也該維修一下了,約有一百年沒換樓梯板了吧?你那外頭幾塊唐碑,也該建個碑廊,李白、崔穎的詩碑也露天,像個叫花子似的。這是湖北的臉。該花的地方不能省。”哈攀龍是武官出身,毫不費力地跟在後頭,說道:“已經把錢撥過來了。不知怎麼還不動工,回頭再催催,我把學政叫去說了,由他來管這事。我還加了兩條,一是在上頭修個佛龛,把觀音供起來,保佑這樓別再遭雷擊,二是下頭修個趙子龍廟——沒有當年趙雲保駕,後人哪會想到修這個黃鶴樓?”話未說完,走在頭裏的尹繼善已笑得差點摔倒,錢度在後邊也捧腹大笑,連一臉肅容的讷
也忍俊不禁。尹繼善笑道:“賢大令果然風雅。”
“風雅不敢當,我是附庸風雅。”哈攀龍道,“有人說附庸不好。我說誰不附庸?總比附庸市儈強吧?”
這話又庶幾近道,幾個人又覺姓哈的率天真,又不好意思笑了。此時已經登至極頂。讷
還是頭一次上這樓,只見約五楹空間,一律紅松鑲板鋪地,隔扇、雕柱用的是橡木,雕著蟲魚花鳥雲樹仙人,還有各
道家人物故事,镂得玲珑剔透。只是年歲久了,丹漆蒙塵、雕花剝落。由于被無數遊人撫摸,光滑得像塗過一層琥珀。讷
站在欄邊向外眺望了一會,回身說道:“黃鶴樓,我是久仰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極目遠眺,揚子江一瀉東去,撩人思緒,憶古追來之心油然而生!這下頭是黃鶴矶吧。不知有沒有當初建樓的碑蠍?爲什麼建這座樓,你這個湖廣巡撫知不知道——告訴下邊,叫他們開席罷,我們也吃!”
“欽差大人命開宴!”
樓梯口守著的戈什哈立刻傳令下去。這邊不用安席,讷上席,尹繼善和哈攀龍左右相陪,錢度便取過酒壺一一斟上。哈攀龍笑著敬酒,說道:“方才出乖了。我是武將出身,都能
諒我。附庸風雅既不好,不附庸就是了。”衆人才知道他並不真的明白,不禁又是一笑。哈攀龍道:“顧名思義,這樓下黃鶴矶,早先必是黃鶴窩兒,仙人們都講究得道騎鶴升天,見棲息得多了,就在這裏建個樓也未可知。‘昔人已乘黃鶴去’,這個‘昔人’,敢情就是仙家!”“想當然就是了。”尹繼善笑著勸酒,又道:“上回南闱,一個秀才在卷上注明自己形貌,說‘微須’。後來驗身,巡查廳一位學究說‘微者,無也。注的是沒有胡子,這人留著小胡子,人狀不符。’要趕他出場。秀才不服,扯到至公堂據理相爭。’‘我說這裏的“微”是“小”的意思,沒有錯兒,老先生還哓哓和我爭。我說你總讀過四書吧,“孔子微服過宋”,這“微服”是
得精光,赤條條的麼,那是個好模樣兒麼?’”幾句話說得大家又複哄堂大笑。
酒過三巡,讷便推杯不飲,說道:“錢度也在這裏,議議籌饷的事吧。皇上臨行再三囑托,一個雲南改土歸流之戰、一個上下瞻對之戰,再一個大小金川之役。從雍正季年到現在打了十幾年。先前是李衛、範時捷,現在是元長公、範時捷,還要加上個錢度,真都使出了渾身解數,既要江南生業,又要支應軍需,銀子化得淌海
似的,你們不容易!皇上說,江南已經蠲免一次錢糧,明年還要再蠲免,這就沒了賦捐收項,你們手頭必定更緊。因此,金川這一仗打完,還要格外施恩,江南出力多,也不可過于鞭打快牛。”先給尹繼善吃了這丸定心丸,讷
又道:“但這次兄弟出兵,實在是非同尋常,皇上說我是朝廷第一宣力大臣,那是當之有愧。然而以輔相身分帶兵的,開
也就這麼頭一回。朝廷在莎羅奔面前丟盡顔面,實在是贏得起,輸不起了。這個差使傅老六也是巴望了許久。我向皇上造膝密陳,傅恒才力不弱,資望尚淺,經略七省軍馬,一時恐怕難以服衆。我是以身家
命立軍令狀來的,所以還望諸位成全。”
哈攀龍無事心寬,一直微笑著旁聽,說道:“莎羅奔一個小小土司,也真算能幹。全川之戰說到底是一省一地的事,慶複大學士都拿不下來。據我看,慶複其實一直沒有掌到軍權,在張廣泗跟前像姨太太似的,似是而非地指揮軍事。老師,您一定請旨讓那個張廣泗走得遠遠的。那群人跟他多年,使慣了的部下,你留著他,就指揮不動。”讷咬著下
笑道:“他的
命捏在我手裏。當然我是正房,他來當姨娘。”
兩個人正經話裏夾了這些不三不四的言語,看似無所謂,卻極大傷害了尹繼善的自尊心。尹繼善就是姨太太生的,不但自己在家裏低人一等,也眼見母在父
和大娘面前站班、端茶、遞巾、點煙,低眉順眼地苦熬。雖然雍正察覺,晉封母
爲诰命,轉到南京任上,終因積辱郁結成病,只享了三天“福”,便大笑瘋癫而亡。這是他一輩子的隱痛隱恨,火印一般烙在心上。這種話,讓他聽來句句都像刀子剜心,連吃兩杯酒也壓不住悲憤,眼中已汪了淚
,忙掩飾著站起身來,踱到欄邊眺望江景。移時,尹繼善方無聲透出一口氣,也不看讷
衆人,說道:“想我尹繼善,身爲滿洲貴胄,不由祖父功業,年不弱冠身登龍門,二十二歲下兩廣、手刃貪官、平息暴亂,受知于先帝和皇上,不足而立之年即任封疆大吏——從來沒有辦砸過差使!”他的聲音喑啞,突然變得異常柔和:“大人,自接旨日起,我就是您的屬下。辦差不力,自然有軍法
置。您有什麼章程,怎麼供應糧秣,敬請吩咐。”在座的錢度卻深知底蘊,暗暗嗟歎,也佩服尹繼善涵養,不言聲打火抽旱煙。
“雖然慶複無能誤,但我軍畢竟沒有傷元氣。”讷
說道,“除了傷兵,現有兩萬九千余人,在前線對大小金川呈包圍態勢。三萬兵,兩萬役夫,加上輸糧道上守護人等,約有六萬,每天需米面六百石,每石三兩計,是一千八百兩,一年是五十五萬兩。這是本銀,加上腳銀,你攏共給我支出二百萬兩。要是一年我不能勝,再追加半年,仍不能勝、恐怕也用不到你的銀子了。但若支應不出,元長,我話說在前面,勝了是我的功勞,敗了你獨任其咎!”
“成!——中堂是指南路軍,還是全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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