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乾隆皇帝35 三車淩感恩皈朝廷 小奴隸行孝感天恩上一小節]探探身子,清了清嗓說道:“銅政司——”紀昀笑著擺手止住了他,說道:“你們不是一回事。他兩個談完先去,你、我再談——鄂公方才說的,兄弟要關照一聲。戶部每年實撥四百五十萬不假,但海關上有直撥過去的,還有賣涸田的銀子,實在到底是多少,到皇上跟前要把好分寸。據兄弟所知,河工每年耗銀不止七百五十萬,銀子去向要報清。您再要五十萬,也不掏兄弟腰包,但現有銀子皇上已經覺得冒濫了,再多要,得有依據。還有涸田的事,我這幾日從駕,太忙,沒來得及知會。五兩,其實是白送了人,胥吏一倒手就是二十倍的利。再倒幾次手,最後要賣到一百七十兩,好田要賣到七百兩。五兩是靳輔、陳潢時的定價。這不是你任上的弊,你要出來爲這弊政說話,肯定惹皇上動怒。這實在犯不著。兄弟不能不說到。還有黃、漕淤塞的事,都要權衡好。下頭賺了銀子騙你,你不知情,說給皇上,豈不代人受過?”
“多承紀公關照了。”鄂善聽紀昀這席話是一片好意,他再做岸,也不能不感動了,遂起身一揖,說道:“我在磚河上治理京畿的幾條河,雖說繁雜無比,究竟是個小局面。不知道黃、淮、漕上這麼多的利弊,實在是愚昧。”“誰敢說鄂公愚昧!”紀昀笑道,“京師京郊這幾條河最難治,從前明起,弄了二百多年了,因爲上流情勢變幻太大,雨季洪大得嚇人,沖房破堤,到了旱季又變得小溪似的。還有北京城積
,泄洪,排汙都要統籌。你和第五倫兄能幾年內治好,皇上是十分賞識的!”說著,出門看了看,見那群將軍們已經出殿,垂手下階,又見傅恒招手,便回身道:“請鄂、莊二公這會子就過去。”因天
已經暗下來,紀昀又命小太監掌上燈來,和錢度接著談。
錢度和紀昀是老相識。沒有進北闱時,常在一道會文吃酒。當了官一個出外任,一個留京,睽隔日久,今日又會在一。錢度在燈下打量紀昀,只見他氣度恢宏舉止安詳,錢度不禁笑道:“前陣在筵席上對詩,後又給主子娘娘治病,占盡了風流,起先以爲只是小意思,今日窺見大道,竟有滿腹的治
經綸。看你的城府,也是愈來愈深,我輩已經攀附不及,不是一個臺面上人了。”紀昀聽了一笑。他已經接到尹繼善的信,知道錢度在南京泡妓院的事。很想規勸幾句,但錢度在雲南銅礦整頓有方,乾隆銅錢流通量驟增幾倍,由此東南各省商産大盛,是朝野皆知的治事能吏了,就不再口孽,遂笑道:“我哪有什麼風流?你才占盡風流哩!銅政上的事,你不必說,前頭都有折子。這就要調你戶部任侍郎。方才治河的事讓你聽,也有讓你知聞的意思。聽聽有益。”錢度不禁一怔,說道:“是戶部?我怎麼聽成刑部了?”
“原也有去刑部的話,票擬好,皇上想了幾天,又變了主意,說戶部差使繁瑣,還是要錢度這樣的幹練人。”紀昀說道,“戶部一滿一漢兩個尚書。丁建勳病了半年,已經殁了,那個圖思德是圖裏琛的族弟,武將出身,不來心。你雖是侍郎,其實一多半部務壓在你身上。這也是得到皇上格外垂青的恩典。老衡你可要心裏明白。”
錢度雙掌一合,一個“好”字已到口邊,忽然覺得輕浮,就勢一拱,說道:“錢度原是微末之員,仰邀聖恩,不次超遷到方面司官,已經是過望。原說去刑部,心裏是有些忐忑,恐怕不能勝任,負了皇上一片諄諄寄托之望。想不到皇上反複權衡,仍叫到戶部當差。錢度何幸,受主子如此知遇之恩!不敢以熟手自許,唯勤慎恭肅、栗栗戰兢、努力從事。這層心境如果皇上召見時不及表達,務請曉岚公代爲轉奏。”紀昀初見他興奮得目光一閃,聽是這番話,反覺比鄂善、莊有恭來得貼切,笑道:“這個何消吩咐?”又出門看看,道:“大約也差不多了,我們丹墀上候著去。”
于是二人一同走出偏殿,沿滴檐徑直向東直趨大殿門口,在隔扇大玻璃門前鹄立等候。果聽裏邊乾隆在說話,似乎接見已到尾聲:“回去各自辦好差使。莊有恭朕沒有多的吩咐,南闱之後就留任南京學政,隨後還有恩旨。朕倒不慮你
行不純,怕的是你專門挑選潦倒書生,心有偏向就不能公正取士。鄂善,本來有很多話要囑你,但你自己都說了,朕心裏很歡喜。從來官清似
,吏滑如油,不小心是不成的。你去看看《夢溪筆談》。包公那麼聰察嚴肅的人,吏員們照樣蒙蔽他。可不警惕麼?此輩小人,無官之職,有官之權。從來站衙之利,過于坐衙,這是要格外小心的。真正要整頓河務,要學著點錢度——你們不是朋友嗎?學著點。讀一讀王漁洋寫的《況锺傳》,你也會有心得,朕敢說錢度他就讀過。朕也給你殺人權,但殺人還是要小心。朕和劉統勳裁奪秋決,一個一個犯人都是反複甄別。殺一個人,或爲人父、人母、人夫、人婦、人子、人女,看似無關,其實一牽連就是一家、一族甚或幾族,豈可不慎麼?河務積弊太多。康熙年間每年花二百五十萬兩能辦的事,現在花近八百萬,怎麼就辦不下來?所以你初去,還是手狠些,待到見好,轉爲安撫,明白麼?”接著便聽到他二人哽咽聲、謝恩聲、叩頭聲。紀昀報名帶錢度進殿,叩拜。乾隆沒叫起。良久才聽乾隆說道:“朕突然心動,這三卷裏恐怕是有冤枉的。統勳,這幾卷留下,朕再仔細看看,都免勾了,到明年再說。其余的,發文到刑部秋決照允執行。”二人這才知道劉統勳也留在殿裏。便聽劉統勳粗重渾濁的聲音說道:
“這三卷,奴才這會子也把不定了。但這樣一來,今年才勾決二百十一名人犯,比之往年,似乎降得太多了點,奴才有點疑思不定。”
只聽乾隆爽朗一笑,說道:“殺人少了還是好事。貞觀年間,最盛時天下勾決只有二十九人。朕可沒聽說魏征、房玄齡他們‘疑思’。不要疑惑,這是治世之祥兆。你著實累了。回去吧,傅恒,叫兩個太監攙著他出去!”這才轉臉對紀、錢二人道:“你們起來。”二人忙行禮起來。錢度在燈下看了看乾隆臉,說道:“法駕進城時奴才曾瞻仰過禦容,比那天似乎又略清減了些,眼角有點發暗,敢怕是勞乏過度了……奴才遠離主子在雲南銅礦,雖時有恩诏奏議往返,終歸不能如在京時,隨時即能觐見,又事事無
請示,常恐自己魯莽浮躁誤了主子的事。每當月夜,常在孤嶺下獨對白燭,思主、戀主黯然淚下。今日回到主子跟前,心裏這份歡喜真難以名狀。”說罷便拭淚。
“怎麼都這樣兒女情長?”乾隆笑道:“你們在外辦差,朕也時時挂念著。這次本不預備調你來京的,因爲你資曆尚淺,驟登卿二地位,恐怕有招物議。恰好刑部侍郎出缺,接著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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